分开站立的下半身,还有那似乎获得了生命,在风中来回打转,洋溢着雀跃的伞盖。
阴沉沉的夏天,入海口的江水是黄浊的,饱含泥沙,如万马奔腾,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看到交通艇,周江晕菜了。九十年代的拖船,油漆斑驳,船壳像揉皱了又摊平的纸,尾巴直冒黑烟。
温文倒像司空见惯,踩着跳板轻车熟路的就上去了。站在舷边叮嘱周江,「江哥,小心脚下。」
确实要小心,跳板就两人宽,底下是汹涌的江水,掉下去就等着兑现人身意外险吧。
刚站稳,饭菜味夹杂着柴油味扑面而来。周江皱了皱眉头。温文看在眼里,回臂悄悄的捏了捏他的手掌。
就像周江之前所说,本来这种事情,不必亲自出马。但这次的项目是政府出面才开的绿灯,为此,很得罪了一些相关管理部门。今天现场执法的来搞联合检查。温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别小瞧一线人员,有时候,项目能不能如期交付,他们如何管,管到什么程度是关键。
温文知道周江打着工作的幌子,实际是奔着他来的。
在外疯了个把月,事务早已堆积如山,两人疲于应付,开会、研究报表、谈判已经整整一周没聚过了。就每天深夜讲讲黄色电话,寥慰相思之苦。现在进度赶得差不多,刚好借这个机会提前见个面。只是让他一个大少爷跟着自己受罪,温文心里很过意不去。
周江捏着他温暖的手指,心里的不满霎时化为乌有。
到了打桩船上,经项目经理引荐,两人跟联合检查组碰了面。对方就船舶、从业人员、环保等方面挑了一堆刁钻古怪的毛病。温文和周江都是久经沙场的,人家一开口,就知道虚实,加上熟悉业务的项目经理从旁辅助,谈下来,就保留了几项原则问题,其他都撇清了。对于那几项原则问题,对方也放宽条件,可以边施工边整改。
这下,只要天公作美,九月份之前第一根桩绝对能打下去。
温文心里石头落定,本来要安排午餐。带队的是个好同志,说清楚了私人请客也坚决不去,开公务艇走了。
两人看时间尚早,顺便去慰问工人。再要走时,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把交通艇的船长看得直摇头。
天要留人,人不得不留。船上生活单调枯燥,近海信号不佳,电视也没得看,项目经理生怕照顾不周,让两人坐在会议室里干等也不是办法,腾了间宿舍给他们午休。
舱室几尺见方,一左一右两张上下铺。九十的小床,腿都伸不直。褥子上泛着海水的潮气。
舷窗外昏天黑地,明明大好的中午,看起来却像夜晚。
救生衣挂在舱壁上,来回摇摆。船身随着波浪颠簸,周江的心也在颠簸。
他说,「把救生衣穿上吧。」
温文躺在床上,枕着双手闭目眼神,听他说的,笑了,「前后六口锚,稳得很。」他在海上飘得多,这种风浪是毛毛雨。
周江说,「还是穿着,以防万一。」自己取了一件,扔给他一件。
「被人看见要笑话的,说这有钱人就是怕死。」温文不要,又扔回来,正摔在周江脸上。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周江跟他卯上了。两人礼尚往来,橘色的泡沫填充物在空中飞来飞去,像是小孩打枕头战。
几回合下来,周江火了,扑过去压他身上,啃他的耳垂,「温文,我发现了,你就想撩起我是不是」
温文不拘小节,若非原则问题,从来不与人唱反调。在周江面前,拌嘴是拌嘴,落到实处,更百依百顺,没道理突然执着起来,周江只能如此推测。
公事公办,他此行本来不想有逾矩之举,但忽然之间,两人独处在幽暗的船舱中,由不得他不想入非非。只是考虑到他们许久未见,**点着了,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浇灭,又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随行人员什么时候会通知他们出发,所以才一直压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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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文任他的手滑进衬衣里,揉自己的**。代替回答,向他挺起腰。
窄小的下铺,两人四体交缠,周江感觉到他胯间的硬物,隔着毛料裤子,与自己胯间的硬物摩擦,粗糙的触感扬起阵阵酥麻,神魂皆荡。
看来是势在必行。
从热吻中脱离开来,温文说,「我右边裤袋里有个硬币。」
周江伸手去摸,顺便握住他戳在旁边的棍子蹭了两下。温文双腿发软,倒抽口冷气,抱住他的脑袋,手指插进他的发丝,摩挲。他稍微有点指甲,摸得周江整个头皮到脖子都是麻的。
周江掏出硬币。
在欧洲,他们俩经常因为上下问题头疼。周江说随便,温文也随便,可随便总要有个结论,干脆掷硬币。
周江撑起身体,俯视温文的笑脸,举着犯罪工具质问,「原来你早有预谋。」不然干嘛随身带个硬币,他又不坐公交。
温文笑开了花,「有备无患。」从他手里拿过来,「江哥,还是人民币好。你看,正面1,反面菊花,一目了然。」手指轻弹,用手背接住,掀开掌腹,眯着眼睛窥视。
周江直截了当拍开他的爪子,冷笑起来。
手背上赫然是菊花。
温文长吁短叹,「胳膊肘往外拐,肯定是假币。」
说话间,周江已经迅速解开他的裤子,罩住了他的性器,感觉掌心湿润,嘲笑他,「都流水了,还口是心非。」
温文愿赌服输,侧过身体。周江从后分开他的大腿,替他扩张。
两人在**方面已经磨合得天衣无缝。无言之中,心有灵犀。
察觉到温文的后穴在吮吸他的手指,周江知道差不多了。他扶住自己的性器,缓缓推入进去。
小别胜新婚,至理名言。
久违的快感涨满身体,像无形的手,拉紧弓弦。温文高声呻吟,周江感觉不妙,赶紧捂住他嘴巴。
舱壁是木头夹板,不隔音。
周江说,「今天忍着点,被人听见要说闲话。」
温文为难了,「忍不住怎么办」
周江想想,撸起袖子,「忍不住咬我。」
温文用鼻子蹭了蹭他臂上的汗毛,感觉他的雄性气息充满鼻腔,又用牙齿试试,「江哥,我怕等会兴致来了,下口没轻重,把你咬疼了。」
周江亲吻他的后颈,「最好留排牙印给我做纪念。」上次在巴黎,他觉得自己大概有受虐倾向。他喜欢疼。
温文郑重其事,「我争取。」
废话不多说了。周江抓紧时间,整根推入,动作起来。
外面,暴风雨还在持续。黑沉沉的浓云低矮的悬在天边,自狭窄的舷窗前滚过。闷雷阵阵,海浪接连不断的拍打在船舷上。
随着船身的起伏,周江在温文身上起伏。快感在他们身体里潮涨潮落。
两人没脱衣服,就把裤子褪到膝弯,偷偷摸摸的挺刺激。周江如惊弓之鸟,竖耳听着走廊里的动静。他怕被人撞破,想快点完事,毫不停歇的极速**,每每都撞在温文的敏感点上。温文再没放声**,只泄露出细碎的哼哼,但周江的手臂却被咬得火辣辣的疼。
但是,真正快要泄出来时,周江又舍不得了。他虽然面朝里躺着,看不见舷窗,但听声音,外面风雨依旧,一时半会似乎难以消停。他想多缠绵片刻。
温文禁欲一周,上来就被狂干,神志已是迷离,腰眼阵阵发酸,性器前端**横流。感到情人的动作缓和下来,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与他接吻。周江轻啜他的嘴唇,品尝佳酿一般,然后伸出舌尖,同他的舌尖相互嬉戏,牵扯出道道银丝,手臂搂着他的腰,底下仍在坚定的顶弄。
想想看,在打桩船上打桩,别有意趣。
正酣战,忽然门上传来两声轻叩,「温总、周总,打扰了,船长说可以走了。」
周江骤然吃了一惊,失去掌握,在温文体内一泄如注。快感直冲脑门,说不出话来。
温文直接吓软了。对方还在敲门,他连忙清清嗓子,按捺下狂跳的心脏,故作镇定,「周总睡着了,我来叫他,你们先去艇上等着。」
对方答好,这才走了。
两人清理干净,穿戴整齐。看舷窗外,风歇雨住。
刚下过暴雨,江面像是灌满的水盆,水在盆子里晃荡,就快泼出来。交通艇比工程船小得多,一叶扁舟飘荡在波涛汹涌之中,醉汉似的左摇右摆。
温文和周江坐在二层餐厅。由于波浪的作用,水杯在桌子两边来回滑动,撞到翻起的边缘,发出磕碰声。
其他人都上驾驶台了,餐厅就他们俩。门敞开着,正对船尾,外面是茫茫江水。
温文望着江水出神,突然开口,「江哥,这船要是翻了就好了。」
周江难以置信,「你想死」
温文说,「也不一定会死。说不定,我命硬,像鲁滨逊一样,漂啊漂,漂到一个孤岛上。」
周江问,「那我呢是死是活」
温文回过头,望着他,「你跟我一起,在那个孤岛上。就我们。」
不知为何,他温柔的眼神让周江一阵心酸,「董事长玩腻了,又想当岛主了。」
温文嬉皮笑脸的,「让你当岛主夫人,你愿意吗」
周江还没回答,汽笛响起,船平安靠岸。话题到此结束,温文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第一步
周江想着温文的孤岛故事,心神不宁。
那是某种暗喻吗
逃离世俗,长相厮守
周江也向往这样的孤岛,但这只是理想中的寄托,实际走起来,会是条披荆斩棘的路。
他习惯把大目标转化为一个个小目标,各个击破,当所有的小目标达成,他已经站在了山顶上。他套用这个方法,解决目前的问题。
如果他们真的要在一起。就不得不过周父这关。
偏偏,周父是万仞绝壁,光溜溜的,连个坑都没有,要怎么化解
青少年时期,他曾经试探过父亲对同性恋的态度。老头子的态度可以概括为四个字,当基立断。
他说,这是邪门歪道,叮嘱周江,要是有这种朋友,立刻断绝关系。周父是强硬型的,说一不二。
周江想,照此推测,他要是说出真相,周父恐怕要断绝父子关系。
其实,周江倒也不是怕断绝父子关系。他对父亲的感觉太复杂。有爱,有惧,有感激,有敬佩,也有愤懑,彼此不分高下。在父亲面前,周江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或许,所有家庭都一样,在父母面前,孩子永远是孩子。他想要脱离桎梏,可他又害怕损坏笼子。
周父退居二线,主要还是身体问题。坐在他们这个位置上,工作忙,应酬多,关键时刻要冲锋陷阵。周父是经历过创业期的,情况尤甚,年轻时扛得过去,年纪大了什么病都来了。移居国外,主要是换个环境,喘口气,免得在家里,看到不顺眼的事事都要做主。这几年经过调养,情况好转多了,就血压总下不去,可能也跟性格有关。医生强调了又强调,不能受刺激。
周江不怕断绝父子关系,可他也不忍心父亲因他病倒。
那么,难道就像电影里演的,他和温文各自成家,私下里不清不楚。
周江不要。他想改写剧本。
回到码头上,毛子见到他,打开车门。
忽然,周江的脑里也打开了一扇门。他想到第一步该怎么走了。
还是章龄回国那年的圣诞节。周江知道家里要办派对,找到周父。
他说,「爸,我不能娶章龄。我心有所属,不是她。」
他们在书房。周父坐在他惯常的扶手椅里,读报纸。他扶了扶老花镜,头也不抬,「我知道。」
周江冻结了。
房间里只有报纸翻动的声音。
周父看完了,摘下眼镜,投来如电的目光。他刚开口,周江的心就落回原地,但又隐隐约约的失望。
周父说,「肯定是哪里的野女人。你藏着掖着不敢往家里带,不就是怕我不同意首先,你潜意识里自己对自己的选择都没有信心,要别人怎么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段感情又能走多远我跟你说,章龄大家闺秀,是没有外面的野女人会勾。但是你以后就知道,玩,跟谁都无所谓,但终身大事,一定要找和自己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你跟章龄各方面都般配,在一起,没有错。」
当时周江哑口无言。
现在,他想,老头子说得在理,首先,他要树立信心,他要把人往家里带。他找的人是挺野,但绝对和他在一个水平线上还高出点,董事长。是周江高攀了。
夏天阴晴难测。刚刚还落雨,现在太阳居然在云层的缝隙里张望。
太阳出来就热,温文脱了外套,搭在胳膊上。江边劲风拔地,他瘦高的身影看起来像要被卷走。
周江加大步伐,抢到他身边,按住他肩膀,「温文,你晚上有没有安排」
温文精得很,非要他先交代,「看情况。」
周江在心里排演好了才说,「要是没安排,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惊喜。」
听到惊喜,温文食指大动,「行啊。」他已发现,周江在情趣方面是厚积薄发。
周江放开他的肩膀,蓦然靠近他耳边,「下班别急着走,有专车接。」
温文问,「法拉利」
「法拉利。」周江肯定的颔首,退开来。
两人相视而笑。
随行人员以为老板讲了个业务笑话,虽然没听清,为拍马屁,也都集体打哈哈。毛子是知情人士,看着甚是滑稽,笑得最大声。天高云淡,一群人在码头上傻乐。
下午六点,天还大亮。
双车道的林荫道,法拉利跟随交通流缓慢的移动。温文对a市地形了如指掌,直觉不对劲。
「江哥,惊喜在你家附近」
牡丹馆坐落于老城区,温文陪女朋友逛街常去,周围不乏格调高雅的西餐厅和奢侈品店,还有家美术馆,但现在已经关张。似乎无甚称得上惊喜的处所。
都快到了,周江也不瞒他了,「惊喜是我家。」
他家。
温文挑起眉头看他,没说什么,回过头,摸出根烟点着,深吸,「江哥,你用词不准确,这是惊吓。」他胆大包天的都被吓住了。见家长他不是没经验,但他以前的对象是女的,他是女婿。这算什么儿婿
周江笑了,单手掌着方向盘,抽出右手揉了揉他的后颈,「放心,我爸妈不在,除了佣人,就我妹。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么多年,你都没来过我家,带你来看看。真要见家长,肯定要先征求你的意见,怎么也不会仓促行事。」
温文笑自己思维太跳跃。他差点忘了,去欧洲以前,他们是单纯的兄弟。结果心里嘀咕蜜月,还真的度成了蜜月。他都有点想不起来,他跟周江之前是怎么相处的了。
牡丹馆是座西班牙风格的花园别墅,环境清幽。夏天,植物正繁茂,房子周围栽种了雪松、月桂、玉兰生机勃勃的绿色衬着洁白的泥灰外墙,赏心悦目。墙根爬满了藤本蔷薇,大红大紫,争相斗艳。
周江在宽阔的门廊前停稳,将车钥匙交给管家,招呼温文进去。
外面看来,整座房子充满阳光,走进去,视野却突然黯淡下来。温文适应了片刻,才发现,屋里的内饰以深色调为主,拱形窗户虽然敞亮,但百叶窗紧闭,只从缝隙中透露出点点微光。昏暗的光线照着富有年代感的家具,让人有种走进了旧电影的错觉。
老建筑,设计精益求精,美观、舒适考虑得面面俱到,炎炎夏日,不开空调也自然凉爽。
周倩兮今年高中毕业,刚满十八岁,在周江的管教下,拿到了6所美国名校offer。周父大加赞赏,奖励了她集团1股权,女孩自己也很得意,对老哥的话更言听计从。
周江想介绍她和温文认识。新时代的年轻人,思想开放,女孩又是撒娇高手,帮他们在家里多吹吹耳边风,让两老有个心理准备。
结果,周倩兮竟然不在家。她看上个月周江到欧洲玩,心里痒痒,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怕周江不批准,先斩后奏。
周江听管家汇报,直叹气,「疯丫头,绳子一松就跑不见了。」
他如意算盘落空,温文笑话他,「这才叫亲兄妹,心有灵犀,知道有人要拿她当枪使,赶紧金蝉脱壳。」
周江指控他,「我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你还说风凉话。」
温文但笑不语。
吃完饭,周江带他参观屋子。两人在天井里的小花园散了会步,打了几局台球,一晃已是九点。周江本来就要留他过夜,绝口不提送他回去的事。温文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也没说要走。无言的默契中,到了就寝的点。
管家问要不要把客房收拾出来,周江说不用。管家又说要不要派车送客人回家,周江也说不用。管家莫名其妙的走了。
夜里,周江和温文相拥入眠。那张四帷柱床他睡了一辈子,熟悉是熟悉,可从来没觉得这么舒坦。好像过去睡在上面的,是个被操纵的、身不由己的男孩,而今却是个自己说了算的男人。
窗户开着,温文打开的。蔷薇的淡香沉浮在晚风中。
他的房间里有架留声机。七十年代的东西,小时候周母用来哄他睡觉。温文没见过,很感兴趣。两人捣鼓了一阵子,居然还能用。老唱片声音模糊不清,是邓丽君的歌。虽然那时候被打上靡靡之音的标签,但私下里人们还是爱唱。
怀旧的旋律在房间里回旋,耳边是爱人平稳的呼吸,周江一夜无梦,睁眼天已大亮。
夏天的清晨是最美好的。太阳尚未发威,风吹在身上带着些许凉意,空气里弥漫着树叶的清香,偶尔,鸟儿婉转的啼叫打破宁静。
温文小时候每天早上要打水、喂鸡、干农活忙完了才去上学,习惯早起,至今如此。周江醒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停当了。
周江坐在床上,点了支烟,看他对着穿衣镜调整领带。本来再平淡不过的事情,心里却充盈着幸福,希望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