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解的困境,他的第一反应是笑。
「周伯伯,要是情况真像你想象的那样,或者更加糟糕,我怕您会受不了。」
周父不屑,「我都一把年纪了,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这点毛毛雨还吓不倒我。年轻人哪有不走弯路,不犯错误的,怕就怕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趁现在还有机会,拨乱反正,让周江清醒过来。我是他亲爹,他恨我,顶多一阵子,可我要不插手,放任自流,害的就是他一辈子。」他边说,边曲指轻叩桌沿,显出义无反顾的决心。
温文靠进椅背,考虑。他的手放在腿上,无名指的星星在白天也光辉夺目。
温文抬起头,微笑,「好,周伯伯,我答应你。」
周父冷酷的面容竟然柔和起来,「温文,不瞒你说,我开始很瞧不起你。周江跟你交往,我心里是打了个问号的。不过你这个人能力强,又直爽,周江这个朋友,没交错。」
温文无地自容,「周伯伯谬赞,我没你说的那么优秀。这些年,我没帮上江哥什么忙,反而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他认我当兄弟,是弊大于利。」
周父挥手,「我看人准得很,你不用过谦。」望见他手上的戒指,「你结婚了」他怎么没听说。
温文坦白,「我结过婚。」
「怎么离的」周父不能理解。对于他们这样的人,离婚代价高昂,所以大家对待婚姻格外谨慎。
理由很简单,「我不是个好丈夫。」
周父摇摇头。可能是他过时了,年轻人的事情,他看不懂了。
「江哥」
这个称呼是温文叫出来的。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周江。老头子叫他本名,妈妈叫他江儿,周倩兮叫他老哥他二十岁的时候,就成了「老哥」。情人叫他亲爱的。其他人叫他周总、周先生唯独温文,另辟蹊径。
语言是有魔力的,久而久之,周江理所当然的产生了固有印象,江哥只有温文才能叫。但这并未写进法律。
周江走在通往会所的路上,听见那称呼,心房震颤,心里是温文身着球衫,球杆扛在肩膀上,笑得阳光的模样。回头所见,却是年轻女子。
章龄跳下环保车。她戴着鸭舌帽,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随着脚步跃动。
女孩心思细腻,「我怎么觉得,你每次见我,都像如临大敌」
周江礼貌性的笑了笑,「章小姐突然改了称呼,我有点不习惯。」
章龄解释,「上次听温总这么叫,感觉比周大哥亲切,朗朗上口,我就借来用了。」顿了下,笑问,「不会是温总专用的吧」
周江差点说是,想到人家也是无心,何必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你想多了。」
两人简短的聊了几句。原来章龄也是这里的会员,在业余选手中排名还挺靠前,刚好在家休暑假,受夏令营主办方邀请前来。
章龄问,「江哥,你要去休息」
每次听她叫那个称呼,周江的太阳穴就不快的扯动,像是三岁小孩喜欢的玩具被抢了。他敷衍的嗯了声。
章龄说,「算上我,现在太阳已经发威了,外面热。」
周江推辞,「我今天跟温总结伴来的,可能照顾不到你。」
章龄笑靥如花,「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温总在这刚好,我去跟橘子帅哥打个招呼。」
周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明显的好感,心惊肉跳,却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支开她。
正烦着,走进大厅,当即愣住。
他看见本不该出现于此的父亲向他走来,温文跟在对方身后,垂着眼睛。
看见温文封闭的表情,周江瞬间听见脑子里有根弦崩断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对方面前,「爸,你来这里干什么」章龄和他父亲同时现身,他感觉自己落入了某种阴谋。
周父皱起眉头,像是被他的语气冲到了,「这里是什么宝地,我来不得」
周江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整整高了个八度,在拱形穹顶下回荡,「爸,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不要牵连温文」
休息区的会员、服务生和吧台酒保被骚动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们。
温文连忙澄清,「江哥,周伯伯就跟我随便聊了两句,没说什么。」
周父很要面子,众目睽睽下忍着脾气,低声说,「周江,我就是考虑到你的心情,才来找温文。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回去再说,别在公共场合丢人现眼。」
周江听温文所说,心绪稍平,却又存着些许怀疑,周父这番话更加让他确信,他们的私情暴露,父亲是来给温文施压的。
他曾设想过,父亲知道他性向的反应。他想到了勃然大怒,想到了雷霆万钧,但所有都是针对他。他从没想到父亲会玩阴的。
周江挥手说,「不必回去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在这就把话挑明。爸,你别枉费心机跟我安排什么相亲了,我不会跟那些女人结婚。我已经成年了,喜欢跟谁在一起,是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插手」
他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周父是家里的权威人物,即使长辈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几时被晚辈,还是向来尊敬自己的儿子如此当面呵斥过。周围又那么多人看着,怒火憋在心里发作不出来,瞪着周江,直喘粗气。
温文见状不对,将二人隔开,「周伯伯,您先冷静下,江哥一时糊涂,我来劝劝他。」看章龄愣愣的站在旁边,招呼道,「章美女,麻烦你陪周伯伯过去休息。」
章龄被点到名字才反应过来,急忙搀着周父走了。
在众人的瞩目下,温文抓住周江的胳膊,带他穿过大厅,拐进走廊,直到户外的露台。
正午时分,阳光照在草坪上,明晃晃的刺眼。露台暑气蒸腾,除了他们,再无别人。
周江单手撑着廊柱,眉头紧锁,透露出内心的混乱。
温文知道他陷入了自己偏执的猜想,暂时听不进任何解释,想了想,问,「江哥,我跟你说过,我爸的事情没有」
周江的思绪被打断了,「伯父」温文从没提过,周江以为他父亲早已去世。
温文笑着摇头,「他没死,我前几天还去看过他,就在市里。」
这是温文最后的故事,他从来没向任何人坦白,有些细节就连老家的亲戚也蒙在鼓里。
周江的注意力彻底被吸引了。
温文还未出生,已经受人唾弃。他妈妈未婚先孕,是村里最大的丑闻。全家人严加拷问,也没问出搞大她肚子的混蛋是谁。七七年温文出生,本来要跟娘家姓陈。她偷偷跑去上了户口,跟爹姓温,名文,是望子从文,将来上大学。到这时,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想起温其玉那个知识青年。
他是幸运的,七六年底染上了甲肝,病退回乡。温文半岁,高考刚刚恢复,他正在考语文。温文小时候的床边故事,就是他私下写来的信。母亲很宝贝那些信,叠的整整齐齐,收在马口铁盒子里。但大学毕业后,书信就断了,他消失于茫茫人海。
周江诧异,「搞了半天,你还是官二代。」
温其玉官至市委办公厅主任,最近出了名,严重违纪,被双规了,现在已经进入审讯阶段。
温文感到滑稽,「在他眼里,我就是个野种。我刚来市里,为了我妈的事情去找过他,他一看我,就知道是自己年轻时造的孽。给了我两万块,打发我走,说以后不要来找他,他不会认我。」
周江问,「你这次去看他,是不是想把他弄出来」
温文嗤笑,「他从来没管过我,我凭什么管他我是去看他遭现世报的。」
周江觉得,比起他,自己已经相当幸运。
「你的人生怎么像小说」
温文问,「你的不像吗」
周江说,「遇见你之后才像。」
温文只是笑,没接话。他看周江冷静下来,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周江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父亲。想想也是,以父亲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沉得住气。就算他沉得住气,两家公司有业务往来,他也不可能做出得罪合伙人的事情,肯定是拿周江开刀。
周江是太冲动了。想起刚才父亲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满是内疚。回到大厅,准备道歉,章龄却说周父已经坐专车走了。
温文说,「江哥,我下午还有事,我们也撤吧。」他看周江已经心不在焉,故意提的。
周江点点头。父亲回国后四处走亲访友,兴起之余免不了端杯子,造成最近的病情有些不稳定,他也怕父亲出什么状况。
两人和章龄告别。
高速路上。
窗外热浪滚滚,车里却开着冷气,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冰凉的。
温文盯着延伸的道路,若有所思,手指在嘴唇上缓慢的来回摩挲,似乎有句台词即将脱口而出,他要把它挡住。
很久,他终于放下手指,轻轻的做了个深呼吸。
周江听见他说,「江哥,你停牌避险吧。」
第二十六章:未来
今年,大盘指数一路跳水,跌回了十年前。
但周江明白,温文指的不是这个。他指的,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周江有片刻的恍神,「什么时候复牌」
温文说,「等别的公司来重组。」
内后视镜里,他表情淡然,嘴唇带着决绝的冷酷。
人对于重大创伤的感应是滞后的。周江挨了记闷棍,过了片刻才觉得,隐痛在心里泛开。他不想追问为什么,有太多的原因,促使他们分开,然而支持他们在一起的,只有一个。
「你不要小毛驴了。」
温文扭头望向窗外,近处的风景被拖曳成线条,远处的风景沉默着倒退。
「小毛驴本来就不属于我,它只是迷路了,遇到了我,我们的旅途很快乐,但现在,它得回家了。」
好一番漂亮话,可周江只觉得荒谬。
「温文,遇到点挫折就要放弃,你这种心理素质,怎么做生意」
没有回答。
周江迅速的侧过头。他瞥见,温文只是盯着窗外,好像看入了迷。他按捺住复杂的情绪,空出右手,握住温文的左手,戴着星星的那只手,「拿出点信心。今天你也看到了,万一真的起了冲突,我选你。」
似乎要撇清关系那般,温文从容的把手抽出来,转过头,面带微笑,声音还是那么柔和。
他回答了周江的上个问题,「江哥,我告诉你我是怎么做生意的,凭兴趣。感兴趣的项目,我就投资。现在我没兴趣了,要撤资,就这么简单。」
他说的是实话。
开始,他和周江乱搞,完全是追求刺激。虽然他对周江的情史一无所知,但从反馈,他看得出来,对方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游戏。
但是,假期结束时,温文不这么想了,他们的友谊经过性的催化,似乎升华成了别的东西。他有点害怕,再继续下去,会把自己玩进去。
更让他害怕的是周江的态度。虽然对方没直说,但行动上已经表现的很明显,是把他当作毕生伴侣来对待的。温文不知道,这条道路最终会通向何方。之前,他舍不得那脉脉柔情,始终在犹豫徘徊,期待有什么奇迹,能让这种美妙的关系持续下去。可今天,他彻底回到了地面上。
他要踩刹车。
周江听见他所说,却踩了油门。踩到底。
引擎声轰天彻地,强烈的推背感好像要把人甩出去。温文看见仪表盘的指针瞬间突破200。周江死死的盯着路面,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鸷。
温文喜欢极致的速度,可仅限于赛道上。
满载的货车与他们擦肩而过,从近处看起来,轮子就有他们的车高。
「妈的,你发什么神经」温文很少破口大骂,但他刚才确实体验到了什么叫魂飞魄散。
周江充耳不闻,继续加速,指针向300靠拢。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温文的话明明打破了他所有的镜花水月,但此刻,他却像身在梦中,朦朦胧胧的。不管是皮质方向盘,面前的道路,耳边的引擎声,还是柑橘味的车载香水所有的感官都像是隔着棉花、或是毛玻璃,毫不真切。
他不觉得现在的车速有多快,因为他的世界已经停运了。
车屁股后面警笛大作,扩音喇叭叫他们靠边停车。但没用,警车根本追不上。
温文吼道,「周江,你要死,我奉陪,这路上还有别人」
他们运气不错。过了那辆卡车后,再没发生任何错车。但温文很清楚,好运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听到别人两个字,周江的眼睛出现了片刻的动摇,仅此而已。
看他这个样子,温文被激怒了。他还记得,对方曾经交代过,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他怎么也没想到,周江渊渟岳峙的外表下,竟如此疯狂任性。
他理应知道,分开是最终,也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他不知道,温文有办法逼他清醒过来。
温文说:「你有种,去荷兰结婚,你敢吗」
这句话等同于急刹车。
指针直降到底,法拉利在应急通道停了下来。周江仍然握着方向盘,一语不发。
他们,结婚。
老实说,连周江都没想过,不是不想,是不敢想。现在他脑子里是整个周家,乃至a市商圈炸翻天的情景。
他想,父亲会不会病倒母亲会不会失望公司怎么办系列尚未发生就不可能得知答案的问题。
只有一点,他确定。他自己会很快乐。或许将来,想起被他抛弃的一切,他会深感遗憾内疚,但从根本上来说,他会获得解放。
周江终于明白了温文的孤岛故事。当人在亲情上有所缺失,就会对别的感情寄予过高的期望。他要的,是不被任何其他因素捆绑左右的理想主义爱情,纯粹而完整,只有彼此,只有幸福。
警察开始敲窗户,温文看周江转过头,面向自己。
男人破釜沉舟的说,「好。」
那天,周江没回家,也没跟家里联系。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再回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在无愁地过夜。
主卧的那张床,他们睡过多次,但在上面**,还是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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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文主动提出要给周江**。
虽然蜜月期间,他们玩了很多花样。但温文从来没含过他的东西。周江想,这是不是代表,他完完全全的接受了自己
温文趴在对方腿间,用手挑逗对方的性器。等觉得硬度足够,张口吞了进去。
周江给他做的时候不觉得,临到自己头上,温文才发现,**真是个技术活。
周江看他似乎想把自己整根含进去,却又不得要领,每每卡在途中。抓耳挠腮的样子,既可爱又好笑,摸摸他的脑袋,「吞不下就不要吞了,你以为深喉人人都会以后慢慢教你。」
温文扬起面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捧着他的性器,伸出舌头,舔冰棍似的由底至顶的舔弄,时而轻啜底下的阴囊。
周江看他专注的取悦自己,心里柔情泛滥,竟比两人真刀真枪的交火还要满足。
周江耐力持久,温文含得嘴巴酸,想到上次人家是实实在在给他吸出来了的,又不想半途而废,动起了歪心思。伸手在周江后庭边按摩,按软了,缓缓推入手指,温柔的**。
周江腰眼发酸,不由自主的抬起胯部,配合他的动作。温文**了片刻,听见周江的呻吟,感觉时机成熟,突然用口腔完整的包裹住他的前端,舌尖在铃口极速钻动,底下手指长驱直入,找到对方的敏感点,使劲的按下去。
周江腹背受敌,本来就难以抵抗,突袭之下立马缴械,满满射在他嘴里。
温文还是初次尝到男人的味道,酸涩微甜带着腥,浓烈得呛喉。飞快的跳下地,跑去漱口了。
周江从天上回魂,睁开眼睛,床上人不见了,听见哗啦啦水响,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欢爱过后,他们并肩躺在床上。
周江侧卧着,凝视情人完美的侧脸,「温文,要是我失业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温文本来在假寐,听他说的,睁开眼睛,望向他,「你想辞职」他的眸子里,有什么稍纵即逝。
周江说,「就算我不辞职,事情曝光,董事会也要废了我。」他准备明天就把辞职信写好,就写资本逐利,但真爱永恒。
温文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再怎么说,你手里的股份是雷打不动的,不当总裁,当甩手干部,每年什么都不干,等着分红,更好。」
「我才三十五岁,就退休」周江觉得早了点。
温文笑了,「你找我当老公还怕饿死」
「那不行,」周江不同意,「你又赚钱养家,又貌美如花,我干什么」
温文按住他的肩膀,「你啊,周老师,任重道远,培养下一代。」
或许他是开玩笑,但周江不这么认为。他以前了解过,在有些国家地区,代孕是合法的。
「你想要几个」他觉得一儿一女正好。
温文扬起眉头,又开始正儿八经的胡扯了,「当然多多益善。我们基因都这么优秀,要为社会做贡献,承担起提高人口平均素质的光荣使命。」
周江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将来在家里开幼儿园,鸡飞狗跳的画面,深感滑稽。他开怀大笑,温文也陪他笑,两人在床上乐不可支,自己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笑累了,该睡觉了。关掉灯,房间陷入了静谧祥和的漆黑。微微星光从落地窗透进来。
周江用手指梳理情人的长发,耳语,「温文,你的头发,是为我留的吗」
他的头发一直没剪,柔软的发丝刚刚过肩,略微有些卷曲,越到发尾越细。
温文享受着他细密的爱抚,「要是时间也像头发,能留住,就好了。」他的声音那么轻柔,梦幻般的。
周江问,「你想留在什么时候」
片刻的沉默,温文说,「和你一起,在欧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