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听到柳煜林的话,就像是看笑话一样的看了她爹一眼。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呀!”这么个寡廉鲜耻的,就是她爹心心念念的儿子!能传家立世的好儿郎吗?
原先家里条件好,什么都紧着这个小子的意,看不出来。这现在,倒是能慢慢品出个味道了!
柳文轩看了看柳依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想起当年自己送她出国时,说的那些“你弟弟一定能光宗耀祖,你在,他只会心存芥蒂,不能安心读书!再说,你的名声也不好了,会连累到他议亲事…”的话,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他就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把看起来就荣华富贵的女儿给得罪了!不知是哪里来的气性,刘文轩直接揪过柳煜林的胳膊,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倒是把柳依依给都惊住了呢。在她的意识里,她爹就是抽他自己的耳光,也不会动喜爱的儿子一根汗毛!
当然,最受惊的,还是柳煜林,他完全没有想到,最疼爱他的父亲,会给他一个耳光,这还是那个为了让他不受一点委屈,把他记为嫡子的父亲吗?
当即,柳煜林直接缩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哭闹了起来。柳依依看着眼前的闹剧,皱了皱眉头,要不是遇到韦恩先生,也许她依旧是这个闹剧里的一份子吧!
柳煜林的哭叫声,引来了屋子里的柳泽楷的质问“你个混蛋,拿自己儿子撒什么气?不指望着他给你养老送终呀?”说着,就慢慢的走了出来。
柳依依一听这老气横秋的声音,就知道是那个一向重男轻女,把自己从来不当自己人看的爷爷。
她仔细的看向从里面的小屋子里蹒跚着走出来的柳泽楷,从他那步履微颤、还拄着拐棍的样子,就能知道他过得很不好。那沧桑的、灰暗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高高在上和鄙夷的神气,完全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他甚至比不上刚才在外面弄堂里收拾东西的老人家活得舒心、体面。
不仅如此,他现在的脸上居然还带着伤?是什么样的丧心病狂的人,能对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也下得去手?
其实柳家的男人长得都是不错的,浓眉大眼、地阁方圆,可是,没有了往日高人一等的地位,这气势也是一落千丈,就像是一般的穷苦人家,甚至,比他们还要不如,至少那些人甘于平淡,而他们却妄想着东山再起,却又无力回天。
柳泽楷却没有给柳依依太多的考虑的时间,他颤颤巍巍的走到柳文轩的身后,直接扬起拐棍,就给了柳文轩的后背一下。看样子就知道力道不重,打完之后,就喘着粗气,对着还赖在地上的柳煜林说道“我的乖孙,快起来,地上凉!”
柳文轩看着他爹那副样子,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爹,依依…依依回来了!”
柳文轩的话,倒是换回了柳泽楷的注意,他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可不是,站在门口的那个穿着明黄色裙子的女孩子,好像真的是依依,那个远渡重洋的依依!
开始他没注意这一群人,以为他们是蒋玉茹从舞厅带回来的,那都不是什么好人家的!他自持身份,自是不会和这些下九流说些什么!再说,他们这些人能有什么正经事!别看穿的人模狗样的,那进了舞厅,都是下贱货!男女都一样!所以,就是看到门口有人,柳泽楷也是正眼不看的!
谁成想,这光鲜亮丽的,居然是那个一直乖乖巧巧、只会隐忍的柳依依?他的孙女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造化了?
他立刻颤抖着走到柳依依的面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粉妆玉琢、明眸皓齿的女孩子!
而柳依依是人生第一次抬着眼、不躲不闪的,直视着这个古板、刻薄,操纵了她将近二十年人生的老者!他并不可怕、也不威严、他浑身上下充满了腐朽的味道!他老了、老的可怜、老的可悲!这是柳依依时隔一年,再见到这个封建大家长的第一印象!
柳泽楷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着柳依依,现在的她,用精雕细琢来形容,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柳泽楷是见过世面的,他很清楚现在的柳依依,早已不是一年前的那个小孤女了!她这是展开了收敛的翅膀,攀上高枝了!
攀得好、攀得好,他就说,天无绝人之路,他柳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只要…只要柳依依安安分分的给煜林垫脚,他柳家就能再兴盛!
柳泽楷赶紧扬起了笑容,对着柳依依说道“依依,你回来了!你可算是回来了!爷爷担心死了!快,让爷爷抱抱!”说着就要上手!
加文一直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多多少少知道柳依依在这个家中是不受宠的,现在这样,不过是看着夫人锦衣华服、容光焕发,这要是她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怕是现在又会是另一个样子吧!
这么想着,加文就往前一蹭,站在了他们之间,阻断了柳泽楷的亲近。柳泽楷随即看向面前这个英俊的外国人,询问式的对柳依依笑了笑,想让她给介绍一下!
柳依依看着笑得很和蔼的爷爷,淡淡的笑了。这样和蔼的笑容,是她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现在呢,这样轻易的就得到了,感觉——很廉价!她到宁愿她的爷爷还像原先一样,视她如无物,也许她还能舒服一些!
柳煜林原本在地上打滚,听到他爷爷的话,赶紧爬了起来,指着柳依依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小贱人还有脸回来?我们柳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拿了那么多钱走,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威廉是听得懂华夏语的,在其他近身保镖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一把把刘煜林指着柳依依的那只手指给撅了过去,疼得他连哭叫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抱着断了的手指,满头是汗,最后,俩眼一翻晕倒了!
蒋玉茹谁都可以不管,唯独她儿子不行,看到心爱的儿子,躺在地上疼的晕了过去的样子,她哭叫着想要挣脱老九的桎梏,可是,显然,只是个无用功!
直到这个时候,柳泽楷才看向蒋玉茹,他心疼的趴在地上叫了两声孙子的名字,然后对着柳依依说道“孩子,我知道你恨这贱人!现在,你回来了,爷爷也可以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年接纳她,不过是看在你弟弟的份上!
这贱人,你要是看不顺眼,爷爷给你做主,你随便处置!可是,咱有一条,你弟弟,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可不能伤着他呀!要不然,等以后,你爹老了,连个送终的都没有,那得多可怜!”
柳依依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爷爷说完这些话,对着身边的人挥了挥手。他们看了看柳依依的脸色,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加文确实坚定的站在柳依依的身边的——笑话,他可不是下属,他是副队长的!
柳依依看着大家鱼贯而出,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加文,到底没有把他也赶出去!毕竟这一家人,她还是要防着点的,狗急跳墙,小心为上!
柳泽楷看着面前的一切,再次确定这死丫头怕是攀上高枝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连老外都听她的!至于攀上的人是谁?人品怎么样?那就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被老九放开的蒋玉茹小跑着趴跪在自己的儿子身边,她小心的轻轻拍打着儿子的脸,轻唤着他的名字。这个时候的蒋玉茹,早就不记得自己身上的上,和手上的断指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
柳依依看着这样的蒋玉茹,在看看笑得谄媚的柳泽楷,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的柳文轩,突然觉得索而无味。和这样的人周旋,真的没有看着韦恩先生坐在那里看报纸来的有意义!
柳泽楷看着柳依依精致的笑脸,笑着说道“依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收到我们的电报了?这一路可还安全呀?”
看着柳依依没有说话的打算,他还是继续说道“依依,你可还记恨当年我们把你送出国去?嗨!现在你也长大了、明理了,我就能和你明说了…”
“当年送你离开,那是万不得已呀!是为了保全你的安全!你看看,你看看,之前我们就听说香都会沦陷,才急吼吼的把你送走的,连你弟弟我没都没送,就是要确保你的安全!
你走了之后,香都被鬼子占领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都遭了秧,就是这蒋玉茹也被鬼子给糟蹋了,落了个去舞厅当交际花的下场!这要是你这么个黄花大姑娘在这里,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你说是吧!”
柳泽楷不愧是老江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弱!柳文轩一听,也振奋了,走到了柳依依的面前,说道“是呀,丫头,你爷爷说的都是真的!你可要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呀!”
柳依依看着这两张让她反胃的脸,垂下了眼帘,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可知道,我今天遇到她,而她要对我做什么?”
俩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跌坐在地上,想要把柳煜林抱起来的蒋玉茹,刘文轩赶紧走了两步,对着地上的蒋玉茹呵斥道“你这贱人,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蒋玉茹听到刘文轩的呵斥声,抬起微肿的脸,带着哭腔的说道“你居然当着这个死丫头的面,说我是贱人?是我贱,还是你贱?我可没有把自己的妻子,推到鬼子的怀里,任人作践!我贱,也没拿着亲人的卖身钱去换肉包子吃?”
刘文轩被蒋玉茹的话噎在那里,不上不下,半天说不出话!倒是柳泽楷在一旁说道“你就是个妾,妾通买卖是老理!我拿我家的物件换东西有什么问题吗?给你点脸面,你倒自己把自己当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