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你好,我们俩是刚到漂染车间做搬运的。”
亮子瞅着一个个头瘦小,但长得还瞒帅气的小伙子,坐在一张放着满是账本和乱乱的仓单的桌前发着愁。就把单子递上笑着问道。
那小伙子见问,接过单瞧了一眼,指指前面几大堆堆得好乱的坯布说:“就那几堆,搬去好了。”
“噢,谢谢!帅哥,麻烦你把单子给我,好对对。”亮子尽管不满意他的态度,想想自己初来乍到的,还是忍了,笑着回了句。
“对什么对,烦不烦。”那帅哥把那叠仓单往亮子手上一塞。
亮子从桌上拿了一只笔,几张白纸和计算器,走到一堆坯布前,仔细地瞅着每捆布上标签,呀,每捆数量不一样的!就对强强说:“强强,我搬一捆,你接一捆,在车上放好,标签朝上,摆好一层叫声。”
强强好有兴致地说:“好的,这活不难。”摆了一层叫着:“哥,一层了。”
亮子到车上把每包的数量记在了纸上,接着又到货堆上,一捆一捆地瞅着算着。
强强又堆了一层,亮子记了。
突然,亮子发现两捆上标签与其他的不同,就站起问那帅哥:“帅哥,麻烦你帮我看下,这两捆好像不对。”
那帅哥头都没回说:“一两捆算什么,那些卸货的放错了呗,扔一边得了。”
亮子加倍小心起来,一堆搬完了,一共对出五包不同的。
亮子把装上车的数量用计算器加了一遍,数量和单子不同,少了127公斤,又问帅哥。
“啊呀,你第一天来,怎么这么烦人,少几斤就少染几斤。”帅哥不高兴地站了起来。
“帅哥,少染了,厂里怎么交货呀,有损信誉的!”亮子觉得这是原则问题不好让的。
“那你就另几堆里找找嘛。”帅哥真能出口的。
混蛋!亮子忍着没出声,说:“好吧,搬另堆时,我瞧着就是了!”就开始另一堆的检查和装车。
“陈亮,慢着!你们俩先歇口气。”
一个人喊着,亮子抹了一把汗回头一瞅,是刚才那位搞企管的大伯,笑道:“大伯,你来了。”
“沙总!”帅哥听到声音,喊着跑了上去。
沙总……公司的老总!沙总是这样的?
在亮子的想像中,沙总是个大块头,威武、雄壮,眼睛雪亮,声音高吭,威振四方。咋也没想到是个弯腰缩背的老头,这个老头有这么大的能耐么,他弯着的腰,就撑起这么大的厂么,他缩着的背,顶得住这片天么。别乱想!这个厂不是他撑的,是你亮子撑的,这片天不是他顶的,是你亮子顶的!人家就是有这个能耐么,你咋以貌取人呢。瞅,人家一个大老板,能像村里的老伯一样跟你说事。如果你是老板,能么!赶紧跟他学学吧,别总是自以为是,还跟老板大聊什么成本控制。
亮子神奇地好敬仰地瞅着沙总,同时也在反省着自己。
“哥,”强强用老家土话跟亮子说:“他瞅着好不像。那包钱是他拣的,发了洋财。”
“别乱说,小心他把咱开了!”亮子也赶紧用老家土话说。
“陈亮,你两干么,说我坏话吧。”沙总笑着。
亮子赶紧说:“沙总,不好意思,我们少出门,土话说贯了,哪赶说老总的坏话,强强在骂我,不该喊你大伯。沙总,我不晓得你是……”
沙总笑着:“别甩鬼头。你说下了班要找我聊聊的,晚上我在办公室等你。”
亮子赶紧说:“沙总,我刚才不知道,顺口说的,我一个才来的搬运工,咋好。”
“陈亮,你这就不对了,搬运工什么了,我就搬运工出身的。”沙总嚅了嚅嘴,又笑道:“你不是让我教你看布么,来,我就教你看看车上的布是好是坏。”
亮子一听沙总教他看布,真是求之不得。
只瞅着沙总这捆瞅瞅那捆摸摸,说:“你们两个摸摸这两捆布有什么不同。”
强强摸了摸,说:“都软棉棉的,没啥不同。”
亮子也摸了摸,没感觉,再细细地摸,好像有点感觉:“沙总,好像上面这捆比下面这捆稍稍软些,其他的,我真说不上。”
沙总笑着说:“你的手感还行。知道为什么吗?”
亮子摇摇头。
沙总笑道:“刚来就懂才怪,我跟您说,这批布掺了些假,上面这捆少了一根纱,所以松了那么一丝丝。不认真是发觉不了的。小桐,这批布验过么。”
“验过的,沙总……”小桐小声的回。
“好,我找阿波去。”沙总依然笑着。
“沙总!好像……”小桐吱吱唔唔的。
“验过没验过。”沙总还笑着。
亮子想沙总咋要问的,就说:“沙总,怎么要问,每批货入库前都得检验的!入库单没别上检验单。”
“好,今晚我们就聊这,还有你说的理论成本和实际成本。你们干活好了,我有事先走了。”沙总笑笑走开了。
“沙总,那这些掺假的我挑不出呀!”亮子急了。
沙总说了声:“我跟范老大说声,他知道处理的。”
“噢。”亮子应了声就和强强查着搬着。
“大帅哥,原来你和老总熟哪,我真是有眼不视泰山,你帮我跟老总求个情好么……”
亮子只管干活,还没顾上他,见他说,瞅了他一眼,好家伙,他咋抖擞了,还哭!
“帅哥,你咋了?”亮子纳闷地问。
“帮帮我吧,我要被开了!”小桐老惨地哭着。
亮子没求过人,也没被人求过,一时也慌了:“我咋帮你,我是才来的搬运工哪,再说我也才晓那大伯是老总,哪熟得起!”
“帮帮我吧,老总不是让你去他办公室聊天么?”小桐叭地一声跪下了。
强强一进仓库就恼这个小桐了,瞅亮子还左一个帅哥右一个帅哥地叫着更恼。可瞅着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跪着求,心里又不忍了。哥是咋地,咋三二句的就攀上公司老板了,叽哩咕噜的也不晓说啥。即是被老总瞅上了,就帮帮呗。想着也不能便宜了这家伙,就说:“小桐,我让哥帮你就是了,你快跟我们一道快快地把货装上吧。”
“强强!你搞什么!”亮子喊着。
小桐一听他们会帮,赶紧爬起来,好卖力的干起了活。
两堆布很快就搬上了。还好那五包货在这堆也找出的,亮子算了算数量也对上了,就和强强一道使劲地拖着。小桐赶紧说:“陈亮,我来吧。你帮强强推就好。”
亮子问:“小桐,我们还不晓布要卸到哪呢。”
小桐说:“大个没跟你们说么?”
强强说:“那个裘师傅就别提了,好像跟我们有仇似的。”
小桐说:“大个就那样,特别是对新来的。没事,等下我帮你们问下黄种好了。”
强强笑了:“阿中!我们同一窝的,好逗的一个。”
说着就跟着小桐把布拉到了车间。
强强喊道:“阿中,布放哪?”
黄种听到喊声跑了过来,说道:“这个大个又发毛了!自己老婆跟人跑了,怎么又跟你们撒气。堆这边就好。”说着跟他们一起把布卸下堆好。
强强说:“阿中,我跟你看看去。”
黄种说:“走吧。”
亮子赶紧止住:“强强,范老大没开口,我们不好窜岗的,再说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好吧,”强强有点不高兴地拉着车,跟亮子和小桐走了。
路上亮子说:“强强,公司都有规矩的,窜岗要别罚的。我们只有把一件件事做好,范老大才会让我们做别的。”
强强听懂了。
接着又拉了好几回,两个一身的臭汗,总算把货领完了。
小桐赶紧把亮子扯到车间外的一个角落又哭哭啼啼起来。
亮子瞅着一个大小伙的哭成这样,就问:“哭有用么,你快说是咋回事呀。”
小桐哭着说:“前几天,我爸打电话来说,我妈突然得了急病得开刀,急需钱用,让汇五千块回家。我急得团团转,就到财务室借,会计邪了我一眼说:你做春梦么,别说五千,一块也没,公司从没这个规矩。我只好东拼西凑的向老乡借了两千多,汇了去。爸又打电话不够的,没钱医院不让看,求了都没用。前天,鑫旺公司的业务送布来,我摸了摸,发现掺了些假,让他们送质检,那送货的老牛就把一沓钱往我裤袋塞,我好怕,还是收了。”
“啊!”亮子紧张起来问:“你晕头了!布料入库,没经质检能行的!”
小桐说:“第一次送的一定要检,经常送的,有检的也有没检的。老牛是送多回的,我想是不会查的,没想刚才还是让老总发现了。你说我是不是死定了。刚才,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们的,只是心里烦。你跟老总熟,就帮我一回吧,你让我做牛做马都行……”
“不行!”亮子想,别说自己跟老总八字还没一撇,就算老总是自己的亲爸也不能帮。小桐是贪污哪,咎由自取!又一想,小桐也是家贫闹的,就说:“小桐,我看你还是跟老总坦白的好,老总可能念你是第一次从轻些。”
小桐瞅着苦求不成,赶紧从裤袋拿出几张一百的塞给亮子。
“你这是干什么!你找错人了!”亮子一下火了,把钱甩给他,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