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下着，黑压压的乌云还聚集在一块，天开始一点点亮起。再黑的天，也总有亮起的那一刻，光亮总是在最黑暗的时刻之后。
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雨噼里啪啦的打在阳台地面上。下着雨，隔着玻璃看世界，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
眼看着天色渐亮，她的心莫名安定了不少。
房里的灯无预兆地亮起，顾小南拉上窗帘，退回到床上，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七点。
她好像现在才意识到膝盖上的疼。白色睡裤的膝盖处一片红，卷起裤管，血早就不再流。布料黏在伤口上，咬牙，闭眼，狠心地撕开。
嘶～顾小南还是从牙缝里泄漏出一丝抽气声。
鲜红的血从撕开的地方密密地涌出来，她曲着腿，血很快就顺着小腿往下流。昨夜太黑，她以为顶多就是青一块，便没想着去处理，没想到是流血了，难怪昨晚那么疼。
扯过一旁的纸巾包住伤口，一瘸一拐的去找急救箱。
涂上碘酒的那瞬间她一激灵，身子抖了抖，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像这样就能减少疼痛，好在疼痛只是一瞬间。
因为忍着，眼角居然夹着泪花。其实没有那么痛，眼泪只是人的身体反应而已。
随便包扎一通，她又一瘸一拐地进了洗手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袋极重。她的睡眠一直不好，极易惊醒，昨夜没睡，就更是‘雪上加霜’。拨开前额碎发，乌青一片，额角肿的老高，有点破皮，丝丝血迹还留在上面。瞧着镜子里的人，简直难看到极点。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南川？
突然悲从中来，捂着脸哭了出来。以前她不这样的，一直都很乐观。
她知道她又走进死胡同了，她太没用了，根本走不出来，一直都是。
外面的雨随着顾小南眼泪的消失渐渐停歇，乌云也逐渐散开，一缕阳光从天空的裂缝中透出照耀在大地上，慢慢的，阳光不吝啬地露出全貌。
许是太阳躲了好几天，一露脸就特别强烈，很快就把青石板上的水珠蒸发干了。
雨过天晴，顾小南的心却还没有雨过天晴。
客厅窗帘大开，阳光洒进来，餐桌上的水杯里还剩半杯水。沙发前的小几上乱的一塌糊涂，薯片，牛奶，面包等等一大堆。还有一盘乌漆麻黑看不出形态的‘不明物体’摆在最角落，显然是被主人给丢弃了。
顾小南窝在沙发上，蜷着腿抱着一个小枕头睡得正香，额头上贴了一个透明的创可贴。
“南川，你以后会喜欢别人吗？”老区大道上，顾小南倒着走面对何南川问。
那男孩低下头，嘴角微微一翘，很快又收起笑郑重其事的抬头说：“会的，如果你以后再赖床上学迟到的话。”
顾小南愣了一下，突然扑上前，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行，你别说，你不能喜欢别人，我以后上学不迟到了，但赖床可不可以不改？”撒娇讨好的说。
何南川面对这个突然扑上去的动作一点都不惊讶，手半搂着，依旧面不改色严肃地说：“嗯？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这次考试进步了我才考虑考虑。”
“吼吼吼，我就知道，你只知道这样说。有什么了不起，你看我到时候发力吓死你。”顾小南从他身上跳起来，双手叉腰，大声嚷嚷，不满极了。
“好，我就等你吓死我，我拭目以待。”男孩顺着她的话，还是不能惹毛她，不然她一气之下不跟他一起上学怎么办？
“快点，要赶不上公车了。”说完转身跑了起来。
“你慢点。”何南川边跑边喊着，一眨眼人就离他好远。
顾小南悠悠转醒，发觉脸上凉凉的，一摸，她竟哭了。明明梦里的事是美好的，她却不是笑着醒来的。
想起梦中那个问题的答案，后来她自然是得到了那个她想要的答案。
那个时候南川什么都好，长得好，成绩好，人缘好……所有人都喜欢他，如果不是他的身边有她跟着，铺天盖地的表白怕是要把他给淹了。不过那个时候盛行写情书，细数他收过的情书，好几个书包都装不下。
看来她真的是捡到一个宝贝了，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只是……她一直都不是很明白，南川怎么会喜欢她？除去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像也没什么其他优势能让他不同对待。看看自己，长得一般，成绩一般，脾气不好，小性子又多，他到底是眼睛出什么问题了才会和她在一起？或许，她……也有一两个优点？这话她没有问过南川，问他，他一定会很无情地打击她，批她全身上下真的一个优点都没有。
那个时候她还有勇气，现在她不是没有勇气，而是……
如今，他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身价上亿，或许还不止，受万人追捧，多少人倚仗他来生活，他比以前更好了。而她，没了小性子，脾气也变成大家口中所谓的‘好’。这么说来，应该是比以前更好的。可是，她却不是，而是更差劲了。父母走了，她没有亲人，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境早已凋零，只剩她现在住的这栋房子。其实，她是一无所有。
南川那么好，当年她还能跟在他的身旁，现在她早就不能和他并肩了。
手机相册里，那张像素不高，画面不清晰的照片，她一直舍不得删掉。那是一张他们牵手面对镜头的照片，她早已忘了是谁照的，也忘了是在怎样一种情况下拍的。
依稀记得那应该是阳光照耀的一天，比今天还好的天气。看，南川的眼睛因为太阳光的缘故而微微眯眼，南川站在小南边上，因为人高挡着光，顾小南挽着他的手臂，一双笑眼，那么愉悦。
好久远的照片，还穿着高中的校服，那么青涩，那么……美好。
直到手机屏幕自动黑掉，顾小南都还在发呆。
屋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顾小南透过窗看见何家的铁门上升。她脑子一抽，胡乱地穿上鞋，手里攥着手机就跑了出去。
何南川把车开进去，并未开进车库里只停在院子中，想来是还要出去的。顾小南一拉开门，阳光霎时包裹住她。
脚步一顿，已经迈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她这么着急出来干嘛？
她脑子发热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来，见到人反而清醒过来，想把脚缩回去。
没来得及回屋，南川看到她，还叫了她的名字。
小南干脆出来。
何南川穿着一件夹克外套，里面搭配一件米色线衫，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还拿着车钥匙。
时间流转，和梦里的那个人竟相差无二。
她一时看呆了，连南川何时上前来都没有意识到。
“你额头怎么了？”略带关心的语气。
听到他的话才发现他已经在跟前了，手还碰了碰额头上的创可贴。见他皱着眉，这才呆愣愣慢半拍的抚上额头，说：“一不小心撞得。”手正好覆上何南川的手背，手快速离开。
南川没意识她的小动作，只问：“哪里撞的？你都多大人了，还能把自己撞到，你每天到底在干吗？”他都不敢太用力的摸创可贴。
顾小南被一连串的‘责问’弄得莫名其妙，想着该怎么回他。
何南川没听见声音，低下头就看见顾小南盯着他，也不说话。他一下子就慌了，暗想是不是自己话说的太重了，她本来就小孩子气，“我没骂你，就是让你下次小心一点。”
顾小南把何南川的手一挥，“我又不是小孩子，跟哄小满似的。”噘嘴不满，她很快就要三十岁了。
“你可不就是小孩，小满都比你乖。”何南川点她的额头。
“你少看不起人了，我一个人不也活的好好的。”顾小南呛他一句。
“是是是，谁敢看不起你。”何南川顺着她话说。
“你一天到晚在家里呆着是等着发霉吗？”何南川看她也不知道请他进去反而呆愣愣地站在门口，自己抬脚上前，倒是熟门熟路得很。
“喂，我还没请你进来呢。”见他这么大喇喇地进她家，她跟在他身后大叫。
没听到他回答，倒是听到他“啧啧啧”个不停，小南想起什么快步上前，就见南川皱着眉用手指尖翻了翻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随后端起桌角那盘惨不忍睹的‘食物’。正好她走过来，指着那盘不明物体问：“这是什么东西？你把碳放在盘子里干嘛？”后一句明显是在揶揄她。
“你家把碳当饭吃？”顾小南盯着那盘东西，没脸见人了，但还是稳住心神反问他。
“噗，这是你的饭。”何南川不忍直视那‘饭’，嫌弃地松手，‘砰’一声放回原位。
“怎么，有意见？”顾小南昂起头，要是他敢有意见，她就咬死他的模样。
“没意见。你怎么就没给饿死？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的？”何南川弯腰把那些垃圾一样一样的拿起扔进垃圾桶。至于那碗‘碳’，何南川问顾小南还要不要吃，得到顾小南猛烈的一阵摇头作为回应，他连带着盘子都不要了，直接丢进垃圾桶，这是有多瞧不上那碗饭？不消一会儿，就见到茶几的真容了。
十几分钟后，顾小南端着一碗面吃得正欢，边吃还不忘表扬何南川，“你不去开饭馆真是可惜了。”又夹了一筷子面往嘴巴送。
“你就不能吃完再说，你不怕噎到我也怕被喷一脸汤。”见她嘴巴鼓鼓还要说话，真替她感到累。
顾小南剜了他一眼，倒是不说话了，乖乖吃面。
“你几天没吃饭了？”一碗满满的面就见底了。
“别跟我讲话，省得喷你一脸汤，哼。”让你刚才说我。
“好好好。真是幼稚。”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
“别以为我没听到，你才幼稚。”顾小南端起碗喝了一口汤，额，打了个嗝，好饱。
“你敢说我幼稚？把面给我吐出来。”何南川把她的碗一抽，不让她继续吃了。
“不吐，反正我已经吃饱了，你要喝汤你就拿去喝好了。”顾小南把筷子一拍放在桌子上，还顺带伸了个懒腰，窝到了沙发上。
何南川抚额，“你是无赖吗？洗碗去。”指使她去干活，刚吃饱就坐下。
盘起双腿，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不去，你去洗。”
理直气壮的让何南川想揍她一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想看看她脸皮到底有多厚，结果，还真是到了一定程度。哎，叹了一口气，动手收拾起来。
真是要当成祖宗给供起来了。
“嘻嘻嘻嘻。”顾小南不要脸地笑了。
何南川站在清洗池前，转头看向正在看电视的人。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温柔地收回，继续手里的事情。
就这样吧，她就在他视线之内。没有其他要求，能这样看着她就好，哪怕只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