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爬上了头顶,军营里的行军准备已经收拾妥当,拜娅走进帐篷踢醒了还在睡懒觉的梵。
梵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睡的这么安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坐起来的时候透过帐篷缝隙看到外面所有人已经都收拾完毕了,只有自己还在睡大觉。看来是没法再赖下去了,梵想着。
梵一走出帐篷外拜娅扔过来了一件衣服,是两排纽扣的军服,梵看都没看就穿上了,长度可以到膝盖。裤子呢,则长的卷到小腿肚的位置。
“帽子就免了,我怕看不到你了,还有鞋,穿布鞋吧。”
说着拜娅把帽子扔上了货车,那帽子对于骨瘦如柴的梵来说就像个水桶一样。
梵看了看队伍,有各种衣着打扮的,城里面有正规军服或者革制简易军服的士兵,乡村里有临时征召来的壮丁和民兵,带领他们的是各村落的骑士。
车队出发了,拜娅和梵坐在队伍最后面两头四足角兽拖着的货车上。
“我们要去哪?”梵久违的吃饱喝足后关心着这之后的事情。
“玛格里斯峡谷,旁边有个玛格里斯大村子,你知道吗?”
梵摇摇头。
“如果知道的话你们也不必挨冻受饿了。到处流浪没有目的和方向,你们和生存的机会擦肩而过。”
一说到“你们”梵又抱着双腿低着头沉思了。还没有从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中清醒过来。
(真是一个容易陷入低谷的小鬼)拜娅思索着换了一个话题。
“还没有问过你知道自己是多大年纪吗?以格西利亚人的标准来说。”
少女身形的拜娅像成年人一样询问着。在他人看来他们两人都只是年纪相仿的小鬼罢了。
“大概是十四。”
“自己的亲人呢?”拜娅询问时观察着梵的表情。
“没有,我是孤儿院的神父捡来的,一直都是孤儿。在这很远的摩尔村。”梵停了停,思绪又回到了那悲惨的过去。
“哦,是这样的啊。”拜娅假惺惺的引导着话题。“孤儿院可比流浪要好多了……”
“强盗袭击了村子!那不是一般的强盗,就连骑士大人也保护不了我们,所有的人都死了,骑士大人的尸体被吊在……”
梵哽咽着一边哭泣一边慢慢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孤儿院在村子边缘的河边,村里人被那些来路不明的家伙肆意屠杀。能保护村子的人都死了,神父带着我们跑了出来。跑到上游的时候,已经被弩箭射中的神父死了,修女姐姐歇斯底里的哭喊着然后投河了,只剩下我和另外两个孩子。我们胆怯的走进林地,莉莉娅踩中了猎人的陷阱,我们好不容易才解开。她腿上的血不管怎么包扎都止不住,我们都吓坏了,心惊胆战的在树林里睡了一晚。第二天面色苍白的莉莉娅已经死了。我和最小的弟弟纳姆走进了大荒地,这里白天特别炎热,干旱的地面像烤熟了一样,晚上又变的非常冰冷。我们迷了路,不知道临近的村庄在哪里。之后我们遇见了路过的商队,饥肠辘辘的我们想加入商队走出荒地,但是纳姆太饿了,偷了商队的干粮,只有那么一小块而已。商队把我们扔下了,好心的人留下了一块饼。我和纳姆一人一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当我吃完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满脸都是泪水。他吃的太急促了,因为很久没喝水了,干燥的饼噎住他的喉咙,虚弱的他连咽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没有力气叫我,就这样看着只顾吃东西的我的背影痛苦的死去了,他一定哭了很久,一直受着苦,一直期盼着我能回过头看到他,但是我只顾着我自己!”
梵大声诉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眼泪和鼻涕噎住了所有的话语。他紧紧的抱着膝盖,狠狠的抓着裤腿,在脚踝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拜娅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至少你自己活了下来。”
很长时间哭诉以后,梵恢复了一下心情。
“现在能说说你的事情了吗?”梵问道。
“我是一个贵族。”拜娅仅有这短短的一句话。
梵等了很久,感觉对方不会再说更多的时候开口了。
“昨天说的你的目的能再说一遍吗?”
“你当时昏过去了,你听到哪里了?”拜娅反问道。
“说让我成为帝国的皇帝……”梵思索的回忆着。
“对,就是这个。”拜娅中途接起了梵的话,“等你成为皇帝就什么都有了,我会帮助你的,你只需要什么都听我的就可以了,很容易是吧?”
“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梵看着拜娅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根本没相信她的话。
拜娅把脸靠了过来,一只手环在梵的肩膀上,梵能感到那缠着绷带的手很有弹性,捏着自己大臂干瘪的骨头上的皮肤,脸离的很近,能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甚至感到那轻轻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颊上。身高一样的两个孩子显的非常的亲昵。
拜娅在梵的耳边悄悄说:
“普力克兰斯是帝都的名字,又是帝国的名字,也是王族的名字。你是老皇帝的私生子,你有权力继承王位。”
“这么说你也是王族的人咯?”
梵看到拜娅转过脸揉着眼睛,仿佛有沙子进到眼睛的样子。
“我是你的异种族的血亲,昨天告诉你的时候就没有骗你,寿命比帝国人长,所以他们都不记得我了,严格的来说是你的家人,是你的长辈,我们应该更加亲密一些。我帮你登上王位,我自己可以获得我要的利益,就这么简单。”拜娅揉着眼睛没有看梵。
梵犹豫思索着,他不喜欢面前这个女人的态度,她说话的样子和对待别人的样子总是那么轻描淡写,仿佛那些都是和她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她只是在一旁观赏而已,时不时会露出浅薄的微笑和鄙夷的眼神,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长时间的思索后梵开口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但是我不想登上什么王位,我没有那个能力,担不起那么高的重任,就让这个事实过去吧,如果可以的话……”梵看了一下拜娅的脸,对方正看着自己,听着自己的话。
“我对你了解的太少,你隐藏了太多的东西,”梵说着指了指身边那个覆面盔,“这个头盔很不适合你,我觉得你只是在掩盖自己的脸,还有你的手,让我感觉我们的距离很遥远。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放我走,我想自己想办法生存,如果死了也不会怪你的。”
梵慢慢的把手伸向拜娅的围巾。中途被拜娅抓住了手腕,绷带裹着的小手刚好环住那干瘪的手腕。梵感到那女性纤弱的手臂传来了巨大的力量,自已一动都不能动。
拜娅用尖利的牙齿咬住另一只手的手指,绽开了一点绷带,露出和平常人并无二致的指尖,红色短而锋利的指甲上覆着透明的薄膜。
“我只是不想刮伤别人而已,这些都只是人种的特征并没有想要隐藏什么。你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满足,这是苦难中的人们的弊病,吃饱了肚子就感到什么都得到了,忘却了饥饿的痛苦。你应当寻求更多。你需要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吃到吐的食物,你需要一辈子都更换不完的华丽衣装,还需要可以转换成任何你想要的东西的大把的金钱。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很多人甘愿做虫做兽也想要寻求这万分之一不到的殊荣,而你天生就具备了。你只是被这突然到来的事实吓到了而已,导致自己没有做出自己内心正确的选择,你应当放下太多繁杂的事情,只要想着目前能得到的东西就好了。”
梵感到拜娅的语气很柔和,有种甜腻了的感觉,说完后她的嘴唇轻轻的贴上了自己的面颊,然后那绷带感觉的小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在这一切之后呢?等我登上了王位以后该怎么办……”梵问着最后让自己不安的问题。
“开饭的时间到了,下来吧。”拜娅突然站起身打断了梵的话,“你现在还不能吃肉,你的胃受不了,多吃一些能长力气的野菜。”拜娅捏了捏梵干瘪的肩膀。“等你的身体长起来,自然不会整天这么阴郁了。”拜娅拿起覆面盔,跳下马车跑向了队伍集合的地方。
车队停下了,人群熙熙攘攘。
梵闻到了非常诱人的味道,从人群的方向传来烤肉的味道,野菜的芳香,还有麦芽酒刺鼻的香味,吸引着少年的注意力。
梵缓缓向人群走去,忘记了之前最后问的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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