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莲本有一肚子怨气,挂了电话后也告诫自己,一定要绷住,不能给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好脸色。
韩直匆忙而来,远远见着武莲,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猎豹盯上,打脚后跟升起一股寒意。
她躲在树荫下,行李箱丢在一旁,妆容尽管精致,但难掩倦意。
马尾松散,有几缕垂下,被她随意地拢在耳后。
和其他网红店主不同,武莲生得柳眉杏眼,面如冠玉,只是稍稍有些婴儿肥,略显圆润。但她和胖不沾边,四肢纤长,身形窈窕,一开始卖衣服的时候,都是亲自上阵当模特。
有资本,在穿搭上就随意得多。
内搭一件白t恤,把圆鼓鼓的胸型勾勒得完美无瑕,腰肢轻柔,如风摆柳一般;外罩一件浅蓝色修身防晒服,衬得肤色又白又嫩。
下身搭一条浅色牛仔短裤,配一双小白鞋,修长的大腿显露在阳光下,丝毫不担心晒黑。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能晒黑的皮肤,根本就不白。”这话,也就似她这种晒不黑的姑娘才敢说。
“你这想到啥就是啥的性子,啥时候能收敛一点?”韩直又气又怕,见她这一脸倦色,又不忍多训斥,拉过她的行李箱,板着脸道:“以后不许这样,太危险了!”
武莲见韩直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又是满脸关切,心中一暖,怨气也一扫而空,忍不住跟他撒娇:“你凶我!”
她站在原地,低着脑袋,脸上除了疲倦就是委屈。
“我是关心你!”韩直心生怜意,强调道:“你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差错,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还有,你这是翘课,回学校等着挨骂吧!”
武莲暗生欢喜,但还是朝他吐了吐舌头,不无自恋地说道:“我这么可爱,除了你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木头,谁还敢骂我?”
韩直翻了个白眼。
以他对武莲了解,这丫头行事虽然冒失,但粗中有细,想来是打点好了。正好他现在缺人手,这个免费的苦力,暂时将就使唤两天吧。
武莲要是知道韩直心中所想,肯定会叫嚣着打断他的狗腿,然后趁机挠他一脸。
“你舟车劳顿,先去我那休整一下,等我忙完手头的活儿,再帮你收拾一间屋子。先对付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学校。”韩直虽有心拿武莲当免费劳动力,但该客套还是要客套一番,顺便探探她的底。
万一这姑奶奶赖在这儿十天半个月,他可真招待不起。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武莲幽怨地看着韩直,昨晚的委屈又冒了出来。
想想自己大半夜从宿舍跑出来,在高铁站呆了一宿,赶最早的一班车来到x市,又转两个多小时的大巴到z县。
从z县客运站出来,又在出租车上呆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来到陈家沟,但这儿的路也太破了,加了两次钱,师傅还是把她扔在村头,再不愿意朝里去。
折腾了十几个小时,明天就回去?!武莲杏眼一瞪,叉着腰对韩直道:“你当姑奶奶是铁人啊?没两个月的休整,我连路都没法走!没让你背着我,已经便宜你了!”
“见了人家,也不亲亲抱抱举高高,罚你背我走!”话音未落,武莲就跳到韩直背上,也不在乎他那一身的臭汗,趴在他的背上,傻乐着道:“不用走路的感觉,真的好舒服哦!”
韩直一手推自行车,一手拉行李箱,武莲突然跟八爪鱼似的跳上来,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两条又白又细的大长腿夹着他的腰,差点没把他勒死。
“我说,你想压死我啊?”韩直站稳身子,来不及体会背后浑圆的压迫感,抱怨道:“走不动了。”
武莲探着脑袋问道:“你在嫌弃我重吗?”
“哪有!”韩直连忙否认,他要是敢说武莲重,那就等着被她咬死吧!“我推车子,还要帮你拎行李,挪不动步子。”
“我重要还是东西重要?”武莲假意捏着他的耳朵,状似凶狠地问道。
“当然是你重要!”
“那你把东西扔了,先背我回去。”武莲给出的解决办法,永远都是这么的粗-暴有效。
韩直苦着脸道:“这些东西也是你的啊。”
“你也是我的……小奴隶!”武莲心中捏着小算盘,“啦啦啦”地趴在韩直后背唱起了歌,也不管他如何反抗。
韩直心道:奴隶不是人啊?
但见武莲这态度,根本就没体谅他的意思。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拖着吧,省得再跑一趟!”
“小韩子,你这一亩三分地的环境,也太恶劣了吧?”武莲最终没有让韩直把她背进村,韩直拖着行李箱,她推着自行车,走在这羊肠小道上,禁不住吐槽。
在她看来,道路不通,很可能是受制于政策;河水污染严重,就是这里的人不重视生态环境;地里不种庄稼,放养些杨树、桃树,说明此地人好逸恶劳,总想着一劳永逸;杨树、桃树种的杂乱无章,桃树成年不挂果,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心思花在这上面,种树多半也是被人忽悠的。
一个贫穷落后的偏远村子,一群懒惰无知的村民,留下老弱妇孺,年轻的跑出去打工,赚到的钱恐怕都难以维持在外的生计,更别提建设家乡了。
“村民的思维不改变,就算你费尽心力,也不过救他们一时。等你任期一满,离开此地,恐怕情况只会变得更糟。”依武莲的性子,要不是因为此地是韩直负责,她才不会说这么多。
“你说的没错。但改变不是一蹴而就,日积月累吧!”武莲说的这些,可谓一针见血。韩直心中清楚,但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心尽力,对得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八个字,无愧于心而已。
尽管他这个官,尚不及芝麻绿豆。
“韩……韩村长……”陈巧莲从学校回来,瞧着前面一男一女有说有笑,靠近些发现果然是那位新来的村长。
只是他身边的这位姑娘,肤如凝脂,声如黄莺,举手投足之间,自信大方。似这种姑娘,便是电视上也不常见,她和韩直举止亲昵,若非为他而来,似这陈家沟,对她又有何吸引?
“真是郎才女貌!”陈巧莲心中一叹,自惭形愧。
武莲对这个声音很敏感,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陈巧莲身上,心道:好一个怜人的小妹妹!
同为女人,陈巧莲面对韩直的神色变化,落在武莲眼中,那就是挑衅。
“还好我来了,不然学长的魂儿,还不被你这小妖精勾走!”武莲心中有了计较,双手自然地挽着韩直的手臂,笑吟吟地说道:“学长,你不帮我们做个介绍吗?”
“啊。这位陈同学是村里会计的女儿,学名叫‘陈巧莲’。”说着,韩直自己先笑了起来:“你俩名字里还都有一个‘莲’,真是缘分啊!”
武莲白了他一眼,不等他介绍,走向陈巧莲,笑语盈盈地说道:“巧莲妹妹,姐姐姓武,单名一个莲。昨晚的电话是你接的吧?姐姐要是吓着你,现在给你赔不是,你可千万不要朝心里去。”
陈巧莲心头一沉,身子有些僵硬,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武姐姐言重了。”
“倒也知书达理!”武莲对陈巧莲的评价越高,提防得就越紧。
她拉着陈巧莲的手,只觉得白皙柔嫩,不像是做惯家务的手,便问道:“妹妹今年几岁了?书读的怎么样?”
陈巧莲柔声回道:“十七岁了,在读高二。”
“高二啊!”武莲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见这魅人的姿色,仍旧不敢大意:“妹妹将来要是读了大学,肯定迷死那些师哥师弟。”
她见陈巧莲害羞,忍不住打趣:“妹妹在学校里,可有追求者?又或是喜欢的小男生?”
“我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学习,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陈巧莲说着,低眉垂首,似是察觉了武莲的心思,言行谨慎得多了。
武莲笑了笑,道:“是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高二、高三这两年,时间紧任务重,能不能鱼跃龙门,就在此一举。陈家沟要发展,我跟你们村长都是外因,关键还得靠你们自己啊。”
“嗯!”陈巧莲点点头,瞬间觉得自己的肩上责任重大。
韩直体察不到这两女之间的明争暗斗,好奇地向陈巧莲询问:“陈同学,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用上晚自习吗?”
陈巧莲回道:“今天是周五,这周大休,晚自习也调到星期天。”
韩直释然,只感叹了一句“时间如水”,心中却想着周一去民政局,能不能如愿见到那位何股长。
“要不要把那位副镇长叫上一起呢?”韩直想到了高暖。
如果高暖有意站在他这边,这件事办起来就容易得多。可是高暖凭什么要帮他?
他想把这件事查清楚,是因为此事与他有着切身利益;再者,他一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高暖与此事无关,团结好书记、镇长,任期一满,等着升官发财即是,她犯不着掺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