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直在兼职期间,给不少企业做过销售培训,不算是狼性团队还是鹰派领袖,他都给过指导,深谙打铁趁热的洗脑之道。
此刻群情激奋,正是热血上头的冲动时刻,他当即宣布把陈家沟大小杨树一并砍伐,卖出的钱用作桃树的嫁接。
为了表示村部对此事的大力支持,他还承诺要说服镇里领导,一定要从z大特聘一位果树科学研究所的高材生前来指导工作。
刘军生给陈大文递个眼色,让他起草一份协议,大家伙头脑发热把白纸黑字一签,这件事就算定下了,之后谁再有其他想法,也是有口难说。
陈大文赶忙去办,会写字的就签名,不会写字的就画押,人从众,不多时大半个村子的村民都在这份《关于陈家沟村民就砍伐全村杨树作桃树嫁接一事请愿书》上签字。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只要半数以上的村民同意,此事就算通过村代表大会。
条理清晰,公平公正。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陈巧莲的功劳,若是依着陈大文的水平,还真罗列不了这么清楚。
不等人群散去,韩直就任命了几个刺头儿当干事,分别负责联系伐木工、清理空地,留着放木材、以及联系几个买家,出价高者得。
陈大文负责记账;刘军生负责领人砍伐,各家所得分派到各家头上。
韩直这个村长分派好了各项任务之后,在刘军生的陪同下跟那几个新任命的刺头儿谈了话,鼓励他们要尽心尽力为村民谋福利,还要监督他的工作。
这个事情结束之后,韩直承诺他们,会将他们的表现予以评定,成绩优者,考虑增为村委会候补村民代表,参与村里的大事小情,为村民服务,为自家争光。
那几个刺头儿何时受到过如此程度的重视?一个个感激不已,恨不得剜出心来以表赤诚。
“这次的突发状况,你处理的很好啊!”刘军生由衷地说道,看向韩直的目光,满是欣慰。
韩直心有余悸。他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但这些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乡民,还是头一次面对。
他最怕的是这帮村夫油盐不进,还没开口就朝他扔板砖、鸡蛋,那他就只能考虑到镇上避避风头了。
好在这帮村民更容易被煽动,非但化解了这一次的矛盾,还把砍树和桃树嫁接的问题,合并解决。
“升米养恩,斗米养仇。”刘军生看着韩直,道:“这次的事情,要从中吸取教训。做个好人不容易,做个好官更难。”
韩直点点头,道:“受教了。”
“你说从外头请个专家过来帮咱们管理桃树,这事儿准成不?”刘军生“吧嗒”了一口老旱烟,“开销不小吧?镇上真能掏这个钱?”
韩直想到了高暖,凭他们目前的合作关系,这个小忙高暖应该能帮一把。
如果高暖拒绝,那就只有另寻他法。
摊子铺的这么大,不谨慎一些,很容易扯到蛋。
刘军生磕了磕烟斗,起身回房:“早些休息吧!”
韩直答应一声,脑袋里却想着跟高暖达成的共识,心中暗叹一声:希望能如愿以偿吧!
次日,韩直起了个大早。
他见刘军生立于院中,双手平推于身前一尺有余,十指如翼;双腿与肩同宽,双目微闭,气息绵长,巍巍如山。
“大爷,你起得好早啊!”韩直伸了个懒腰,跟刘军生打了个招呼,去打水洗脸,嘴上问道:“你这练的是哪家功夫?”
以往在学校或者公园里,偶尔会遇见打太极或者甩长鞭的老人,韩直只当刘军生也如他们一般,闲来无事,练功消磨。
刘军生背手站在一旁,随口说道:“早年间遇着一个游方和尚,说我有佛缘,随手教了我几个姿势,让我勤加练习,老了有莫大好处。我反正无事,就照着他说的做,心里少了些杂念,愈到老愈觉得身子骨结实。”
韩直听得有趣,问道:“大爷,你看我跟佛有没有缘?”
刘军生转过身,摇摇头,道:“你不是党员吗?”
“……算我没问。”韩直张了张嘴,去洗他的脸。
“你跟佛没缘,跟我有缘啊。”刘军生笑道:“吃过饭,我教你个动作,你先练两个月吧!”
“好!”韩直一口答应,生怕刘军生反悔,顾不得吃饭,缠着刘军生先教他。
刘军生让他如自己一般站着,调整呼吸,气沉丹田,放空身心,以一念降万念,以致一念不生,万法随缘。
“得站多久啊?”韩直问道。
刘军生淡淡地说道:“站一秒是禅,站一天也是禅;站是禅,不站也是禅。”
韩直“哦”了一声,专注于一呼一吸之间,倒也觉得身心安定。待他将杂念放下,只想一个问题的时候,思路清澈,反复推演,解决之法愈加完善。
“来自于内心的安宁,是智慧的根本。”韩直睁开双眼,只觉得状态大好。
刘军生已经不在院中,屋里备好了早餐。
韩直赶到办事处的时候,里里外外聚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挎篮子卖鸡蛋的还有秩序可言,陈巧莲核实篮中鸡蛋的数目,武莲算出总价逐个支付,谁卖的鸡蛋谁负责摆放好。
刘二黑那几个刺头儿像一盘散沙似地堵在门外,若非有刘军生和陈大文看着,他们闹得更厉害。
韩直一来,他们立马把刘军生和陈大文抛开,一窝蜂地将韩直围在中间,让他把伐树所得,到底有多少会用作桃树嫁接;没花完的钱,又该如何处理;等等,这些昨日没有说明的事情,现在能够跟他们说清楚。
“谁家有多少树,我已经让刘大爷核查清楚;这些树能卖多少钱,我会让陈会计做个详细的记录。”韩直大声回道。
“桃树嫁接的费用,每家花费多少,就从卖树钱中扣掉。剩下的钱,考虑到各家情况的不同,我给做了两个安排:其一,以村部的名义做担保,投入到果园之后的规划和管理中;其二,多退少补。”韩直将他的安排说完之后,环视众人,问道:“诸位以为呢?”
刘二黑、宋阳等人只是听个热闹,对韩直的解释仍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们都是韩直挑选出来的“有用之才”,此事过后,他们中表现为优者,是要担任村委会候补村民代表的,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倘若在此时表现的跟二傻子一样,连领导的意思都不明白,还如何评优评先进?
韩直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感慨于这群人官瘾之大。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急中生智,给他们画了一个大饼,否则还真不好安抚这群刺头儿。
拉出一帮人,管理剩下的一帮人,陈家沟村民之间就不再是铁板一块。矛盾转移,他作为一个调停者,开展的工作就容易进行。
这种平衡的手段,是韩直看了那么多年史书所得。
办事处中,武莲早已经安装好了各种设备,教春妮和兰妮如何使用。
春花在填写快递单,这些都是武莲的网店发过来的买家信息。
“您有新的订单,请注意查收!”
提示响起,春妮的操作虽然慢一些,但流程已经熟悉,打印好订单,按照上面的数量选好相应规格的包装,放入鸡蛋,封好之后,交给春花填写快递单。
在春妮配货的时候,还有新的订单产生,则由兰妮负责配货。
“这些设备,你什么时候搞过来的?”韩直看向武莲,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电脑城,家电城,想买还找不到地方?”武莲朝他翻了个白眼,道:“若是等你来弄,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韩直笑道:“有你在,我当然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武莲冷笑一声,道:“这些设备的钱,我先给你记在账上。第一批货款到手之后,你一分钱都别想分到!”
“哎,你不把钱给我,我怎么收货?你当乡亲们的鸡蛋是白送给我的?”韩直抱怨道。
武莲“呵呵”一笑,如狐狸一般,道:“你说我要是把你踢出局,那我会不会赚得更多啊?”
“妹妹,哥错了!”韩直立马抱拳,对武莲道:“哥跟你保证,以后你就是大佬,小的鞍前马后,听您召唤,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是吗?”武莲乜着他,哼哼一声,吐了两个字给他:“虚伪!”
陈巧莲在一旁掩口轻笑,明媚如外头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