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直轻笑一声,看着不无得意的穆竞平,略一思忖,道:“既然穆会计发现了这么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解决的对策?”
陈大文一脸紧张地看向穆竞平,期翼着她口中说出的对策。
穆竞平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一个会计,发现账目不对及时给你提个醒,已经尽到了我的职业操守。解决的方案,可不在我的服务范围。”
韩直掏了掏耳朵,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倍感头疼。
“好了,问题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韩直站起身子,道:“穆会计,你先把你忙你的吧。”
韩直指了指她面前的那一对需要录入的数据,然后带着陈大文离开办事处。
穆竞平恨恨地看着韩直的背影,甩了甩拳头,道:“我就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陈大文知道韩直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但他心里面困惑也很多,尤其是穆竞平说的那个问题,这要是解决不好,村财政赤字也就罢了,村民们要是因为拿不到房子闹事,那篓子就大了。
“村长,我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陈大文稍有些扭捏,讪讪地说道。
韩直放缓步子,跟陈大文并肩而行,淡淡地回道:“你怎么想的我清楚,办法总会有的,骑驴看唱本吧!”
“穆会计说的问题,你真不担心会发生?”陈大文急切地问道。
韩直冷哼一声,道:“担心又有什么用?尽人事,听天命。村民要是想闹,我做得再多,他们也会闹;他们要是不想闹,就算有人挑拨,也是铁板一块。陈会计,你是村里的老人,村民们心里怎么想的,你比我更清楚。我且问你,这十五家要房子的村民,倘若不是摄于刘老爷子的威望,有几家愿意依着我的想法做事?”
不等陈大文开口,韩直继续道:“你清楚,我心里也有本账。陈会计,或许你说,不会超过半数。但我要告诉你,他们绝对不会拒绝,只会惺惺作态,以换取更多的好处。就像姓黄的,在不知道房子对他还有用处的情况下,一把火烧了的心思都有;知道这房子可以偿还他欠下的债务,就不计后果漫天要价。其他村民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想要的,仍旧是一个安乐窝。所以单栋房也好,单元房也罢,都会有人做出选择。等着看吧,结果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陈大文听着韩直的分析,一时间心思如电。
韩直说的不假,人性的劣根在这帮看似朴实的村民身上,一点都没有减少。尽管陈大文不愿意用这种眼光去看待他的乡亲,但事实就是这样。
韩直诱之以利,刘军生顺水推舟,村民们群起响应,看似是卖了刘军生天大的脸面,可如果这里面没有让他们心动的诱因,刘军生的面子再大,他们也不会顺从。这才是现实。
城市套路深,农村路更滑。
韩直也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平头百姓,耳濡目染,见怪不怪了。只是陈大文、刘军生等人不知道,只当这个城里来的大学生,真的两手不沾阳春水,在圣贤书里读出了一个大同世界理想乡。
刘军生收拾停当,见韩直与陈大文面无表情地朝他这边走过来,快步迎上去,问道:“你俩这是咋了?”
陈大文挤出一抹苦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道:“刘叔,你都收拾好了?”
“我那有啥好收拾的?”刘军生白了他一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冲着韩直问道:“小韩,啥事跟大爷说。”
韩直道:“算不上多大的事儿,但得跟各家说清楚。大爷,既然你手上的事情忙完了,就跟我们一起,把拆迁的那几户叫过来,我把这事挑到台面上,也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
刘军生道:“我也刚好想跟你说这事儿。既然咱爷俩想到一起了,咱先碰一碰,免得待会儿说两岔去。”
韩直来了兴趣,找个地方拉着刘军生坐下,对陈大文道:“咱先听听刘爷是啥想法。”
刘军生笑了笑,道:“那我就简单说说我的想法:首先呢,咱村里把大伙的住房问题解决,这是好事。但咱也都知道,村里的财政并不是很乐观。外头的投资,肯定不会白出钱,将来咱们肯定得给人家些好处才行。两下可着村部吃,村部得有多大的锅,才能供得起?大文,村长,你们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韩直没有接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陈大文,让他来说一说。
陈大文轻咳一声,正色道:“刘叔您说得对。不过乡亲们未必都有如你这般高的觉悟,倘若我们跟他们说不清楚,又当如何?”
刘军生点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就拿房子这事儿来说,咱们许诺村民拆掉老房子,帮他们建新房子。本以为镇上会支持,哪想他们随便找一个理由就把咱们对付了。咱们要是跟乡亲们要钱,他们肯定有意见,说咱们言而无信。真要是闹大了,于村部也不利呀。”
说到这儿,刘军生顿了一下,瞧见韩直面色如常,这才问道:“小韩呐,你跟大爷说说,这个问题你是怎么考虑的?”
韩直本没有跟陈大文细说的思路,此时全盘托出,连刘军生和陈大文没有想到的地方,他也考虑的滴水不漏,让刘军生和陈大文都是眼前一亮,连呼不错。
“刘爷,陈会计,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韩直笑眯眯地询问。
刘军生连忙摆手,道:“没了没了,先前我还担心这窟窿怎么补,乡亲们能不能理解,现在来看,我算是瞎操心了。”
陈大文也是一阵汗颜,他是被穆竞平的言论给吓坏了,此时听完韩直的应对之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楚建成在外头转悠着,跟曹仁华碰了头,两人相谈甚欢,逢着韩直、陈大文、刘军生爷仨商量事情,笑着寒暄两句,没有多做打扰,一同返回镇上。
韩直跟陈大文、刘军生将村里房子被拆的住户召集起来,在陈大文的院子里开了一个小会,希望通过这次会议,把住房问题解决掉,免得成为后患。
农改房的政策被镇上驳回,以刘柱子为首的拆迁户们只是骂了两句“狗娘养的”,便将注意力放在韩直的解决对策上。
村里拉来投资,要建二十栋独栋和两栋单元房的消息,已经传开,等于是提前给刘柱子等人吃了定心丸,否则他们肯定闹起来了,哪里会如此刻一般,安静听韩直把话说完。
“仁华建筑有限公司投资咱们村的具体情况,办事处的公告栏上,有详细的说明,我在这儿就不细说了,想必大家伙也都了解。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咱们村对在座的诸位的房子的补偿问题。”
韩直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刘柱子就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村长,咱大伙的房子,不是村部拿着拆迁款去盖的嘛?你们盖好了,俺们搬进去住就成了,这咋又拿出来说道呢?”
刘军生眼一瞪,呵斥道:“听村长把话说完!”
刘柱子脑袋一缩,“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心里却担心自己到手的房子会不会飞掉。
村里拉来投资不假,但刘柱子不是傻子,投资方要是没有拿到好处,怎么会把钱送给他们盖房子?况且村长一开始就说了,农改房的钱黄了,单凭他们各家的那点拆迁补偿,根本就不够盖房子的。
在座的众人不少都猜到,姓韩的接下来肯定会要他们掏钱补这个窟窿。他们中已经有人想好了对策,只要姓韩的提要钱,那他们的房子就不拆了。反正赔偿的费用都在村部,他们一毛钱都没见着。
“之前承诺大家的房子,村部肯定会兑现,只不过眼下计划有变,该说清楚的问题,得提前跟大家说清楚,免得将来撕扯不清。”韩直笑呵呵地说道。
一黑脸妇人面色不善地站起来,尖着嗓子说道:“村长,你说的计划有变,是农改房的钱没批下来,要我们补上吧?我可先得先说清楚,是你说农改房的钱会批下来,俺们才答应拆房子的,这会儿你要是让俺们顶上,俺可没钱顶!大不了,这房子俺不要了!”
“就是,就是!”
坐在底下的众人,被这黑脸妇人一带动,纷纷附和,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无外乎村部要是愿意贴这个钱,把房子给他们盖上,那他们就罢了;倘若不然,村里的房子他们不要了,他们自家的房子村里也别想拆。至于修路的事儿……嘿,去他娘的!
“嘭!!”
刘军生黑着脸,一巴掌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差点没把陈大文家里仅有的一张吃饭桌给拍散。
“你们一个个想咋滴?”刘军生呵斥道:“村长的话都没有说话,一个个瞎叫唤什么?瞧你们那点出息,一天到晚就知道可着便宜朝家里搂,村里有事连个屁的用处都顶不上,真是白瞎了在你们身上的粮食!”
说着,刘军生指着那黑脸妇人,道:“憨子家的,这两天吃饭就属你一家积极,吃完了还揣馒头拿菜,你当我眼瞎呢?”
憨子媳妇被刘军生当众揭短,两眼睛眨巴眨巴,左顾右盼,不敢与刘军生对视。
刘军生又点了几个典型,训斥一番,等到底下一片鸦雀无声,这才让韩直继续跟他们说事情。
韩直感慨良多,心里想着,要不是把刘军生拉过来坐镇,这工作还真不好展开。
“那个……咱刚刚说到原定补偿给大家的房子,出现了变动,这个事情呢,源于村里新盖了两栋单元楼,抛开底下四间门面房,上头一共有三十六套房子。”韩直一边说,一边把图片展示出来,让这些村民更直观的了解这三十六套房子。
至于图片,网上随便就可以搜到,室内室外都有,相比较村里的瓦房、楼房,怎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既然有选择,就得跟大伙儿说清楚,我不能让大伙儿挑我的理儿啊。”韩直笑呵呵地说着,落在陈大文和刘军生的眼里,粘上尾巴那就是个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