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直在跟曹仁华签订协议的时候,完全可以补充一条,或者跟曹仁华挑明陈家沟存在的问题,以曹仁华对他的态度,以及陈家沟的发展潜力,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之所以不跟曹仁华提这茬,是因为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欠曹仁华的人情。
穆竞平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陈大文担心不假,韩直并不担心,他反而很感谢穆竞平当着陈大文的面把这个问题揭出来,否则他还真不一定能把陈大文拉到他这艘船上。
陈大文的利益跟村民捆绑在一起,他需要维系的关系很多,谁都不能得罪。韩直是他的顶头上司,有才能有魄力,他更不敢得罪。同时他也知道,似这种处事方式迟早得出事,韩直索性帮他一把,让他彻底从人民群众中脱离出来。当然,这不是要他站在群众的对立面,而是洁身自好,严律律己,更好的服务群众。
人对新鲜事物保持强烈的好奇心,这是常态,韩直正是利用这种心理,让其中大部分的村民选择数量更多的单元房,然后签订协议,即时生效。
至于不愿意选择单元房的,那就把独栋房给他,反正剩余的房子足够。
在这些人做选择的时候,韩直也跟他们讲清楚其中存在的利弊,像刘军生这类老年人,他们就算想选单元房,韩直也建议他们选独栋,因为进出方便,适合养老。至于年轻人,新鲜劲上浓,不消韩直多说,上杆子去选单元房。
“最后一个要跟大家说明的问题是什么呢?咱一开始不是说了镇上驳回了咱们村农改房申请的事儿嘛,这笔钱暂时由村部垫上,确保大家的住房问题得到解决。”韩直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是,村里也不宽裕。咱们村正处于发展阶段,各种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其实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之所以唠叨这几句,不外乎让大家多理解。”
刘柱子按捺不住好奇心,道:“村长,你说来说去,不还是让我们自己掏钱盖房子嘛!”
“就是啊。”
有几个村民附和了一句,但理智了很多,没有吵吵闹闹。一方面他们想听韩直把话说完;另一方面,则是摄于刘军生的威势,生怕这老头儿再发飙。
韩直笑了笑,道:“我刚刚说了,盖房子的钱,由村部垫付,后期也不需要大家伙掏钱。但是呢,缘由得跟大伙儿说清楚,否则以后再改建,其他人拿这件事宣扬,村部去哪找那么多钱给每家每户盖房子?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刘柱子、憨子媳妇都点头,觉得姓韩的村长说的在情在理。但他们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年轻村长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韩直卖足了关子,见底下一群男女老少竖直了耳朵等他发言,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关系到咱们村今后的发展规划,希望大家暂时不要对外宣扬。这个呢,就当做是咱们之间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诸位觉得如何?”
“没问题!”刘柱子第一个站出来说道:“村长,你说吧!俺们保证不朝外乱说!”
“就是啊村长,我们保证不说!”
“打死不说!”……
韩直抬手示意大家禁声,道:“那我就给大家伙透个底。”
在韩直的计划内,陈家沟已经展开的项目,和即将开展的几个项目,每年都会给陈家沟创造不少利润。这些资金的用处,除了村子的正常建设,也会拿出一部分,发给村民做年终福利。
“至于数目有多少,我现在也没底;分配的模式,当然是以大伙儿在集体工作中的表现为评判依据。后续我们会完善各种制度,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韩直一席话,说得在座的众人,一阵热血沸腾。
陈大文和刘军生尽管事先知情,此刻听来也是心潮起伏,内心感慨良多。
韩直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继续道:“在座的诸位,每家所选的房子,我这儿有一套市场价,以及咱村的内部价。其他村民要是想购买,也按照这套标准。倘若是外人想来咱们村投资房产,那就在市场价的基础上,给一些优惠。至于明细,会有公示。”
说着,韩直将独栋房和单元房的价格报出来,在场的每一家补偿金额是多少,余款是多少,也一并报告他们,这样每个人在选择房子的时候,就会更慎重。
以刘军生为例,他的房屋补偿款是三万六千块,独栋房给他的内部价是十万一栋,刘军生就要补给村部六万四千块。
这笔钱,刘军生一时间肯定拿不出来,那么每年的年终分红中,就要扣除三成或者四成,补充到房款中,直到补齐为止。
刘柱子选择的单元房,市场价是十万一套,内部价六万。他家的房子补偿了四万多,那只要从年终福利中扣除一万多块钱即可。
村里的其他人想要买房子,或者以房换房,也可以采取这种方案。
反正那笔年终分红没到手,心里惦记是惦记,但不过手的钱就是个数字,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到手的房子不用掏腰包才是正经。
韩直罗里吧嗦的说完,又不厌其烦地给几个糊涂虫逐个讲解,总算是让他们全都明白,然后把合约发下去,各自签名画押。
尽管过程耽搁了很多时间,但事情解决的很圆满。
期间赵清平过来一趟,没敢打扰,小半车快递在兰妮几个丫头的帮助下装好,让春妮帮着跟韩直说一声,就回了镇上。
陈二黑带着张大海把办事处的存货转移到村头的活动板房里,电脑等设备得韩直出面才敢动,生怕磕着碰着,耽误大事。
宋阳、刘二问带着一帮小子在外头收的货放在村头车上,暂时没有卸下来,要等着新来的会计盘点清楚库存再说。
在宋阳这帮小鬼看来,新会计好看是好看,但骨子里往外冒冷气,一看就不是容易招惹之辈。期间也就宋阳壮着胆子跟她说了两句话,换回来的不过是一个“嗯”字,一个“好”字。
“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等穆会计盘清了货,我帮着搬下来就是。”兰妮觉得宋阳他们在外头奔走一天了,这会子天已经黑了,一伙人守在这儿也不知啥时是个头,明天还要早起忙活,她瞧着于心不忍。
宋阳挠了挠头,道:“没事儿。黑灯瞎火,又是荒郊野外的,我们一群老爷们守着,你们也能安心工作。”
穆竞平闻言,乜了一眼灰头土脸,但眼神清澈,略有些憨厚的宋阳,觉得这小子还算厚道。
村里修桥铺路,拉沙送瓦的工人是有不少,但良莠不齐,这会子夜黑风高的,难保路过的人不会生出别的心思。她俩姑娘家家的村头盘账,要说一点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有这帮村里的小伙子守着,知根知底的,好歹是个安慰。
兰妮觉得宋阳说得不无道理,也没说什么,转过身跟在穆竞平身旁,给她打下手,那单薄的身子,认真的模样,在灯下瞧着,倒别有一番滋味,让宋阳这帮半大小子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至于那位身段、姿色更胜一筹,气度清冷的女会计,偶尔回过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就让这帮小崽子寒蝉若惊,哪敢在她身上乱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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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文院中会议结束,自个儿留在家里整合材料;刘军生忙活了一天,还惦记着办事处的卫生情况和韩直、秦开以及那位新来的女会计的住宿问题,就留在办事处跟秦开一起收拾。
韩直在前头听完陈二黑的汇报,又从春花口中获悉,新来的女会计带着兰妮去村头仓库盘货,心里头放心不下,借着修路的白炽灯去村头了解一下情况。
“这些电脑、打印机,是不是也一并搬过去?”陈二黑问道。
韩直想了想,道:“村头没有网络,我等下给赵清平打个电话,让他明早帮我跑一趟移动公司,顺便做两个广告牌。等网线弄好了之后,再考虑这些。”
“好!”陈二黑答应一声,左右无事,让张大海赶着驴车,他跟韩直坐在车上,等韩直跟赵清平通完电话,便聊起了村长在陈大文院中所讲的一系列事情,听得韩直白眼狂翻。
不是说了打死也不说的吗?做人能不能讲点信用?韩直哭笑不得。
面对眼神殷切的陈二黑和张大海,他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你们关心的是房子?还是年终的分红?”
“都关心啊!”陈二黑一本正经地回道。
张大海被韩直看了一眼,略有些拘谨,挠挠头道:“村长,俺也都关心。”
“关心也得一点点来。”韩直也不管张大海的驴车白天是拉了鸡蛋还是猪肉,朝后一躺,悠悠地说道:“盖房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咱们村的发展,那也是大伙儿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饭!”
张大海挠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俺们每天吃的,不就是免费的午饭吗?”
陈二黑白了他一眼,不无威胁地说道:“你给村里出力,村里当然管你饭;你要是出工不出力,你看我能让你吃踏实了!”
韩直笑了笑,稀松的几颗白炽灯很耀眼,但夜幕之中,漫天繁星依旧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