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直知道自己失态了,不管是穆竞平面前,还是在楚建成面前。至于高暖,他在高暖面前就没注意过姿态,自然也不在乎会不会多丢一次脸。
宋开明出现在大平镇,对韩直来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在县组织部左右逢源的人才科科长,犯得着来大平镇这么个鸟地方看人脸色吗?
以他的能耐,挂人才办主任也好,两新工委书记也罢,解决正科分分钟的事情,以后别管哪个部门有空缺,凭他的关系和年龄,随时补上去。即便需要到基层来工作,挂了正科,下到哪个乡镇都是一把手,也好过他现在看人脸色的副镇长。
阴魂不散!
韩直只能说这家伙是阴魂不散。
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碰着这么一个王八蛋!
穆竞平在后面追了半路,在过往的人看来,又是一个好白菜上杆子被猪拱的经典案例,纷纷感叹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在老子头上?
“我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穆竞平追得脚脖子生疼,无名火起,一声厉喝,吓得一旁过路的青年动也不敢动。直到穆竞平上前把韩直拉到一旁,那青年才意识到不是叫自己。
看清楚那姑娘的面容,青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深感遗憾。
穆竞平见韩直那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质问道:“你有火气别想冲着谁发就冲着谁发行不行?斗不过姓宋的,甩脸色跟我们看有意思吗?这一趟是我们陪着楚总谈项目的,你这种态度,让楚总怎么看?”
楚建成从后头跟过来,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别牵扯我。不过我觉得,小韩这也是真性情,我……”
“你闭嘴!”穆竞平再一次瞪了楚建成一眼,她本来还有所顾及,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楚一亿。不跟着劝劝也就算了,还公然夸赞,这不是纵容他的无理取闹吗?
“还真性情呢,你就是懦夫!”
韩直被穆竞平把“懦夫”两个字拍在脸上,登时就毛了,怒道:“你说谁懦夫?”
“你!”穆竞平就差没贴在韩直的脸上回复他,“一点脑子都不动的懦夫,不是说你还能说谁?那姓宋的是镇上的组织部长不假,但他要想做人员调动,不得镇长、书记签字啊?你要是真有能耐,镇长和书记会任由他胡乱安排?”
韩直被穆竞平一言惊醒,琢磨道:“对啊,我咋就没想到呢?”
“你没脑子呗!”
韩直一把将挡在他面前的穆竞平拨开,走到楚建成身前,赔笑道:“楚总,让您看笑话了。”
楚建成笑呵呵地回道:“无妨。不过你跟那姓宋的之间,得好好解决一下,否则对你之后的工作安排,会有不小的影响。”
“我会的。”韩直点点头,道:“劳您记挂了。”
被韩直按着脑袋向抛球一样拨到一旁的穆竞平,气鼓鼓地怒视着韩直,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委屈。
尤其是韩直这张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狗脸,她越看越不顺眼,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腿弯上,将他一个踉跄扑在楚建成面前,然后得意得笑了起来,真像是盛开在春风里的白梨花,别说是过往的行人,就算是见惯了人间春-色的楚建成,也有瞬间的失神。
“我送你们回去吧!”楚建成将恼怒不已的韩直从其上扶起,安慰道:“何必跟姑娘家一般见识?让她一让,又有何妨?”
韩直怒视着穆竞平,道:“我是看在楚总的面子,才饶过你,否则……”
“哼!”穆竞平才不理会韩直的威胁,冷哼一声,先行上了车。
楚建成拍拍韩直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做进后排。
这么闹上一场,楚建成与韩直、穆竞平三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加深一些,没有了之前的那么多拘束。
楚建成打电话给秘书,询问了一下秦开和李慕冰的情况,得知他们还没有起床,便让司机开车回公司。
“这两个家伙,该不会半夜偷偷跑一间屋子里去了吧?要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起床?”韩直嘀咕一句,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被穆竞平一字不漏地捕捉到。
“龌龊!”
楚建成一笑置之。
韩直听到穆竞平对他的评价,顿时不乐意了,道:“谁龌龊?人家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儿,跑一间屋子里,那也是小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霖。倒是你,往哪想的?”
穆竞平不听韩直的话,捂住了两只耳朵,又回了一个“龌龊”。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韩直拿老话开解自己,却听见一旁的楚建成补了一句——“近之不逊远则怨。”
韩直闻言,顿时觉得楚建成是一个有故事的老男人。
回到佳鑫木业,韩直已经让楚建成的秘书叫醒了秦开和李慕冰。真要是让他俩睡上一天,那晚上陈家沟可热闹了。
实际上秦开是真的累了,被秘书敲门叫醒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李慕冰是睡醒了,但她有赖床的习惯。以往在学校,碍于各种情况,没办法在床上赖太久,难得在这儿没人打扰,她在床上滚了又滚,玩了又玩,脑袋彻底放空,别提多舒服。
倘若敲门的秘书能来得再晚一点,她的心情会更好。
楚建成准备安排韩直等人吃过晚饭,再由司机送到村里,甚至晚上可以去县城玩一玩,放松一下,明天一早再回去。但韩直拒绝了,推荐秦开带着李慕冰去玩,但李慕冰也没兴趣,她现在对陈家沟的规划更有兴趣。
楚建成知晓韩直现在正憋着干劲,也不多留,让司机将他们送回。至于项目的事情,等镇上有了消息再说,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着急的事儿了。
李慕冰一路上兴致颇高,这地方的环境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恶劣。
到了村头,司机的车没办法进去,韩直四人下车,秦开取了李慕冰的行李,谢过司机,目送他离开,才跟李慕冰讲解陈家沟目前的情况。
这才离开三天,村子就大变样,韩直觉得自己要是离开三五个月,他都未必敢相信这是陈家沟。
村头仓库现在已经开始接单,快递点是春花负责,带着几个妇女,把兰妮从办事处发过来订单打包,等着赵清平安排人过来取走。
另外跟陈家沟有合作的八个村子,也是这般分工,由春妮负责的商质量巡视组监工,教导软件应用。如此一来,倒是辛苦了赵清平手底下的伙计。原本只要来陈家沟收快递,现在得多跑八个村子。
不过赵清平也受惠,他比同行多了八个宣传渠道和快递收发点,业务量比往日可增加不少。
相比能换来真金白银的业务量,多跑点路算什么?
秦开带着他们从桃园穿行,对李慕冰来说,这种体验棒极了。便是穆竞平,也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少女情怀。
韩直给秦开抛了一个眼色,心道:难怪这家伙能勾搭上李慕冰!
秦开坦然接受,还不忘给李慕冰介绍他这段时间的劳动成果,更是给她描绘了一副桃花盛开的美景。
女孩子嘛,宁愿饿着肚子看遍地桃花,也不爱搭理挂满枝头的桃子。其实桃子心里也委屈啊,被人吃还被人嫌弃,跟谁说理去!
韩直以往都在村里忙着,这还是他头一次进来桃园。感觉不错,心旷神怡。在秦开跟李慕冰显摆的同时,韩直也询问了一些情况。
比如首批嫁接的桃子,在接下来还需要如何管理?来年挂果,需要多少肥料?第二批嫁接工作什么时候展开?规模多大?等等,这些韩直都需要有所了解,才能进行之后的工作安排。
秦开做了详细的解释,后续的工作也做足了安排,让韩直只管放手给他,保证明年还他一个硕果累累的盛夏。
“那我可就要正大光明的偷懒了!”韩直一点都不避讳,又惹得穆竞平一连串的白眼。
出了桃园,放眼望去,处处都是施工现场。
二十栋独栋,两个单元楼,建筑工地和材料堆放,几乎占据了整个空地。再加上道路建设,机器的轰鸣此起彼伏,热闹的同时,也搞得整个村子灰尘漫天。
“老秦,你俩的二人世界现在开始吧。”韩直道:“村子的情况你也都熟悉,可以带学姐四处走走看看,回来也好做规划。至于我折腾出来的这些,到时候我会跟她细说。”
秦开脸一拉,问道:“你这是让我过二人世界的诚意吗?”
“是啊。”韩直理直气壮地回道。
“拖行李!”秦开将拎了一路的行李交给韩直,这才想到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冰冰晚上住哪?”
“这个嘛……”韩直一时语塞,他只想着把人拉过来,却没想好如何安排住的地方。
尤其是这两天一直做污水处理厂的项目,更是半点不得闲,哪还顾得上李慕冰的住处。
穆竞平见状,开口道:“李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跟我挤一挤吧。”
李慕冰对穆竞平的印象很好,面对穆竞平伸出的橄榄枝,嬉笑着接住,嘴上道:“穆姐姐不嫌弃我才是。”
瞧这俩一副亲姐妹的样子,韩直不得不再次感慨:女人的友谊啊!
“你把箱子拎到门外即可,等李慕冰回来自己收拾。”穆竞平拒绝韩直进入她的办公、生活区域,冷冰冰地说道。
秦开带着李慕冰熟悉村子里的情况,穆竞平跟韩直一前一后的走着,到办事处之前都没有搭理他一句。
韩直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陈大文和王小松,这一幕被他们瞧见,算小两口拌嘴?还是同事间关系没协调好?
“这两天一直在忙污水处理厂的项目,顺道还拐了一个设计学院的研究生,被老秦带着去村里熟悉情况了,等会儿再过来。”韩直解释一句,然后才跟王小松正式会面。
“我都听陈会计说了,没能帮上忙,很遗憾啊。”王小松握住韩直的手,两人的正式会面,还算融洽。
不等双方落座,陈大文就被穆竞平叫去询问这几天的财务状况,陈大文也乐得把空间留给韩直与王小松。
“我在村里转了转,也了解了一些情况,很震撼!”王小松率先开口,看向韩直,道:“不容易啊!”
韩直坐直身子,回道:“谢谢领导鼓励!”
王小松被韩直的反应逗笑了,摆手道:“你可别跟我来这个,咱俩以后还得在一起搭班子,你这样我还怎么工作?”
韩直笑了笑,问道:“那我就……随意一点?”
“随意随意!”王小松笑道:“这本来就是你地头。你看,我来这儿办公,你总得给我找个地儿吧?”
韩直道:“我这地儿你先对付着用着,赶明儿我把门楼底下收拾收拾,摆张桌子在那儿办公。”
王小松不无感叹地说道:“条件是艰苦了点,同志们能扛得住,说明组织的工作很到位啊。”
韩直笑了笑,道:“会过去的。”
“是的,会过去的!”王小松承认,对面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股很质朴的,能感染人心的力量。比如他对韩直的试探,就被他那股子质朴的率性扫到一旁,让他没脸面再去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