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湿润的空气混杂着草木清香肆意飘散,滋润着周围的一切。
天色渐渐明朗,山风吹过残云,丝丝絮絮飘散,渐行渐远。
“居士深得军中枪法精髓,枪法好是霸道!”清晰的声音在道观门口传来,话音带着淡淡的惊讶。
一个矮个子中年人站在道观门口,头带道士帽,身上穿着有些皱巴巴的粗布衣服,朝天眉,眼眶深邃。透着一股子执拧,卷曲的连鬓胡须让丰瑞想到翻滚的乌云,勉强有几分仙风道骨,更多的是那一股江湖豪客意气。
“丰瑞见过青龙道长。”
这道士应该是青龙道长,丰瑞眼睛上下打量着道士,站在原地抬起双手来拱了拱,并不上前。
“原来是丰少东家,贫道数十年来在此得以安居,初次见到少东家,不如进道观小叙一会儿?”青龙道长看出丰瑞有戒备之心,并不在意,只是单手捋着胡须,一脸笑意。
南霞郡位于镜州的西南。数十年前开元国和大齐国的一场恶战,丰瑞的太爷爷随开元国大军打到南霞郡,因为军功封赏了南霞郡西北俩百里方圆的土地。
也罢,今日天象如此怪异,暂且看看这道士怎生说道。带着满脑子疑问和好奇,丰瑞走上前去,俩人依次进入道观侧屋,分宾主坐下。
“贫道也曾见过少东家的太爷爷一面,数十年安居于此,有赖丰家宽厚仁德。”青龙道长一边说一边眯着眼微笑着。
“哦!”丰瑞脸上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道没事扯我太爷爷,这老道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青龙道长见丰瑞神色清淡,知晓丰瑞心中所想,遂也不卖关子,掐着指节慢慢道来。
原来这天底下各地从古至今一直有一种人,追求长生之道,长而久之获得一些长生的方法,慢慢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些统统称之为修仙之人,连水里游的,山上跑的,天上飞的也会修炼,这类统统称为修妖,甚至还有丧心病狂的家伙,不惜逆天而行,荼毒生灵以供自己修炼,这类则是魔修。
怪不得传闻这青龙道长数十年前来的时候是中年,现在还是中年模样,丰瑞心中不由得升起羡慕之意。
“道长原来是修仙之人,今日的天象如此怪异是否和道长有关?”青龙道长说到魔修的时候,脸上神情略微僵硬,丰瑞话语一出,打破稍微有些凝滞的气氛。
青龙道长被丰瑞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脸上微微一赧,绷紧的脸缓和下来。
“修仙者和你修炼的军中枪法一样,分不同的境界,不同的是修仙境界越高寿命越长,每个大境界的突破都会出现天劫,今天你看到的天象就是我的天劫。”
说完青龙道长捻着胡须得意的哈哈大笑。
“道长的意思是你度过天劫了。”丰瑞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中虽然有诸多疑问,毕竟还要赶路,想了想也就不拐弯抹角。
“天劫,乃是天降洪福,受之为福,不能受则为祸,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就是这个意思。”
道士摇头晃脑,一脸春风得意之色。
“丰某读过几年书,多少还是看过点书,道长今天难道要与丰某交流《老经》?”
丰瑞沉吟了一会儿,神仙鬼怪这样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只不过这道士凭空和自己说这么多,定有所图。
见丰瑞言辞有些不耐烦,青龙道长收起得意之色,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会儿丰瑞。
“这青龙山经过天劫灵雨的洗剂,勉强也算的上一个小福地,贫道要在这里长期修炼,整个青龙山划为禁地!”青龙道长坐着不动,边说边盯着丰瑞。
“道长乃修仙之人,这青龙山如此孤寂,数十年来无人打扰,为何要划为禁地?”这道士数十年在这山上修道,也没人赶过他,现在一口气要整座山划给他,而且还是禁止别人进来。丰瑞心中生出一缕淡淡的不快之意。
“这福地可不是寻常地方可比,草木灵气充裕,种植药草事半功倍。”青龙道长如同一个慈祥长者,对于丰瑞所问全部一一答之。
“原来如此!药草可是好东西啊,道长要这座山没问题,只要能交租,道长多要几座也没事。”丰瑞的脸上初次露出些许笑意。
“交租对吧,不就是些许银两吗,贫道这点积蓄还是有的。”青龙道长一拍额头,似乎松了口气,眯着眼睛笑看丰瑞。
青龙道长的眼神清晰的映在丰瑞的眼里,有些得意也有些轻蔑,丰瑞全然不放在心上:“丰家收租从来不收银两,只是地里的收成抽一点,种什么收什么,道长今年多种些药草,明年丰某带人来拔。”
“休想!”青龙道长脱口而出。
这小家伙一句一句套我的话,知道福地的好处后银两都不要了,居然还想带人来拔我的药草,地主果然都是贪得无厌的家伙。青龙道长如此一想后,看向丰瑞的眼神有些不善。
“道长来此也有数十年,可曾见过丰家收租何时要过银两,况且道长也说丰家仁德宽厚,此时却如此无礼。”丰瑞一脸正色看着青龙道长。
“丰家确实没收过银两,村民手上何时有多少银两,少东家难道担心贫道的银两不多?”
以往日的脾气,直接一掌就下去让丰瑞飞灰湮灭,只不过如今不同,自己还要在这山上长久居住,强龙不压地头蛇,灭了丰瑞后必定会惹来无穷的麻烦,青龙道长强忍住一口气,心里把‘无耻’和‘贪婪’说了不知多少遍。
“药草对于丰家是紧要之物,至于银两吗?丰家就不缺那东西。”说到这里丰瑞顿了顿,对着青龙道长呵呵一笑:“道长乃出家之人,身上那点碎银还是自己留着。”
青龙道长听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药草绝对不行!”青龙道长摆了摆手,把脸转过去,这小家伙居然吃定了自己不会动手
“道长不想交药草,银两又不多,要不去边境当几年兵吧,也可以顶租金的。”丰瑞慢条斯理的说来,像是在哄小孩。
“停!停!我给你看个东西。”
青龙道长实在受不了了,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放在丰瑞面前。
“这本秘籍是我偶然得到,你修炼只要达到小成,可保你丰家百年兴盛,算租金绰绰有余。”
丰瑞狐疑的看了一眼青龙道长,拿起书随手翻了几页,把书往青龙道长面前一丢:“全部是如今的字,字还抄写这么烂,道士你把我当小孩呢!”
青龙道长微微一愣,寻常的凡夫俗子初次见到修仙书籍,不识货也是正常,况且丰瑞说的这俩点也是实情,想到这里不由哑然一笑。
“这可是修仙界一本鼎鼎有名的功法,这秘籍都不要我可没什么东西给你了!”青龙道长脸上笑意渐渐散去。
“丰家这地是祖上拼命挣回来的,收点药草不给,当兵也不愿意去,还拿本破书来骗我,修仙就了不起吗!”丰瑞脾气也算好,只不过第一次碰到收租如此麻烦之人,不由语气变硬,拍案而起。
“凡人在修仙之人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你也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青龙道长同样拍案而起,怒极狂笑,浑身的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气势,说这番话的时候旁若无人,仿佛在自言自语。
立刻!
一股不逊色于刚才天劫时的压力扑面而来,丰瑞被这股无形的力道冲撞到墙角,瞬间感到胸闷,血流变慢,身体发冷,身体无法动弹。
“‘交租子,交租子’,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躺着装死也能收租?你能站起来拆了这道观交租都可以!”丰瑞脸上的神情一览无遗,道士学着丰瑞说话的神态,一边手戳着丰瑞的鼻子教训起来。
看着道士轻蔑、得意、狂笑各种表情变换,丰瑞很想站起来抽他一脸,奈何浑身冰冷酸麻,根本动弹不得。
丰瑞脸色铁青,头脑中瞬息万念
从小开始练枪,八岁去南霞城里念私塾,学问念得很好,枪法更是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在所有人的眼中一直是完美无缺。
这一切,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丰瑞太爷爷开始丰家每一代都会去前线打仗,死伤了多少家族长辈,承受了多少的伤痛,从小丰瑞就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承受了不是这个年龄该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从那时起,丰瑞拥有了一颗强者的心。
这俩百里地是太爷爷用命在战场上挣来的,随便来个人可以在自家地盘上划块地占为己有?
那这些年读书练武,为的是什么?
在战争中受伤后颓然终老的长辈为了什么?
战场上马革裹尸的大伯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不可能!”
丰瑞大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