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十步醒来时,发现自己头上已垫着散着发香的枕头,身体也正正中中地躺进了被窝里,笑了笑,寻思着:“莫非那丁芸芸昨夜回来了?还帮我盖好了被子?倒是个体贴的姑娘。”
此时,一股淡淡茉莉的芳香飘来,罗十步原先以为是枕头的,但细细一嗅,却不是这个味。他便坐起身来,突然感觉身体凉嗖嗖的,低头一看,自己的衣物竟也被人脱去了。果然是梦香楼的女子,脱衣服的本事却是很熟练,连久经江湖,有个蚊子碰了自己都会醒的罗十步也全然不觉。
罗十步往梳妆台那边望去,透过粉红色的床纱,只见一名女子正在梳妆。女子此时披头散发,长发飘飘,偶尔撩开刘海,露出那张精致的脸来,犹如一朵开放在雾里的玫瑰。朱红色的唇,流月般的眉,雪白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茉莉味的体香,这样出色的女人,确实让男人垂涎三尺。
罗十步只欣赏女人,却从不跪服女人,他承认这样的女人确实妖媚而美丽,但与昨日遇见那千结而言,却还不及。千结是芙蓉,是荷花,丁芸芸是玫瑰,是牡丹,艳远远多于美。
丁芸芸估计是听见了罗十步起床的声音,转过头来,问道:“你醒啦?”
那声音竟像百灵鸟一般好听,她说话已如唱歌一般悦耳。这样的声音,是一把火,炙热地烧融着岩石钢铁。
罗十步笑道:“嗯,我醒了。感谢姑娘昨晚没有轰我走,反倒允许我住了一宿。”
丁芸芸一边梳着散发,一边答道:“公子睡的还舒服?”
罗十步笑道:“有美人,有凤床,是个男人都应该睡的美若梦中,不愿醒来。”
丁芸芸却只听得前三字,道:“噢?公子也觉得我是美人?”
罗十步又笑,世间很少有女人问一个陌生的男人自己是否算美人。只有情侣中的女人,才会不停地追问她的男人:“你觉得我美吗?”
罗十步道:“美,自然是美人,只要一个人眼睛不瞎,都应该觉得姑娘是个美人。”
丁芸芸吃吃地笑,道:“那公子能过来给我梳一下头发吗?”
罗十步掀开被子,爬到床边,笑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这裸着身体,怕是不大方便吧?姑娘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的衣服在哪里?”
丁芸芸却故意回过头来,看着罗十步,笑道:“公子难道不关心昨晚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罗十步笑道:“姑娘都不关心,我一个男人便没必要去提吧。反正我似乎被美人怎么样也不算亏。”
丁芸芸白了罗十步一眼,娇声道:“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罗十步此时已看到自己的衣物,正放在那墙角的衣架上,他便蹑手蹑脚地走下床来,默默地穿了衣服。
丁芸芸却一直静静地看着罗十步,罗十步束紧腰带,问道:“我又不帅,姑娘在看什么?”
丁芸芸笑道:“谁说公子不帅的,我就觉得公子长得就很俊郎。”
丁芸芸是个很会说甜言蜜语的女人,换做其他男人被一个绝世美人夸自己长得好看应该乐坏才是,所以,罗十步也不例外。
罗十步得意地臭美道:“姑娘眼光倒是不错。”
丁芸芸又转过身面向镜子,把木梳往后递,说道:“公子还不过来替我梳头?正午都快到了,我却还没打扮好呢。”
罗十步接过梳子,轻轻地拂那一头秀发,道:“姑娘既然赶时间,何不自己梳呢?”
丁芸芸道:“男人能梳出男人喜欢的模样。”
罗十步道:“难道姑娘只是为男人而活着?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丁芸芸眉头一皱,哀叹道:“像我们这样的女子,生来便没了自由,又怎么为自己而活着呢?”
罗十步笑道:“哪有人生来便没有自由的?你有选择你喜欢的唇脂的自由,也有选择今日穿什么衣服的自由,你还有选择跟我说些什么话的自由,你生来就很自由,只要你不屈服,什么也无法禁锢你。哪怕有人绑着你的手脚,你也有思想的自由啊。”
丁芸芸眉头松开,嫣然一笑,道:“公子难道是说书的?怎么全是道理?”
罗十步笑道:“我向来说话就很有道理,我最擅长说道理了。”
丁芸芸忍俊不禁,道:“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罗十步已将丁芸芸的秀发梳好,他还会给女人的长发缠成发髻。一个男人梳头的手法做到这般心灵手巧确实罕见,丁芸芸脸上尽是惊色。
罗十步还自行在梳妆台上,挑了一支吊着绿色玛瑙的银色发簪,轻轻地给盘好的发髻插上,细心地抹旁边叉出的发丝。
丁芸芸笑道:“公子很喜欢银白色。”
罗十步问道:“何以见得?”
丁芸芸笑道:“公子穿着米白色的外衣,配着银白色的剑,还有那双素白色的鞋。”
罗十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才发现果然如丁芸芸所说,自己全身上下竟都是白的。
一个人司空见惯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往往是新奇的。而这份新奇,一旦被传送回来,自己也会恍然觉得新奇。
罗十步笑道:“姑娘看的倒很仔细。”
丁芸芸举起两顶面纱,一顶是白色的,一定是粉色,向罗十步问道:“那公子觉得这我戴这白色的面纱好,还是这粉色的面纱好?”
罗十步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白色,但选择以后,他自己便也笑了。这真是一种奇怪的下意识,他原本应想着故意选个粉色的,告诉丁芸芸,其实,粉色我也喜欢。但事实,他并没有选择粉色。
丁芸芸也跟着笑了起来,道:“看来公子对白色是情有独钟,但我却还是喜欢这粉色的。”
罗十步笑道:“姑娘喜欢才是最好的,切莫为任何人而活着,姑娘应是为自己而活着的。”
丁芸芸点了点头。
罗十步看着窗外,阳光高照,知道自己已睡过头了,不知肖日游两人是否过来了?或许还等在莫问名客栈里,亦或许他们已经离去了?
罗十步道:“我要走了,姑娘保重。”
丁芸芸站起身来,看着罗十步,突然问道:“公子难道不是为花信风而来的?”
罗十步笑了笑,昨晚发生那样的大事,与这件事关联的人都会敏感地觉得,一切莫名闯来的,都应该有个理由,那就是他是为花信风而来的。
罗十步挥了挥手,道:“我对那人暂时还没有兴趣,或许哪天有空姑娘可以和我聊聊他的故事。”
说完一跃,像一条鲤鱼一般,游出了窗外,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丁芸芸那最后一句,“公子若无归宿,随时都可以到我这来的。”,如青烟一般在空气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