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知道吗？”因饮酒而眸光更显迷离幽深的魔主倾过身子靠近孔令，食指挑起对方的下颌，迫使那双幽潭般平静而疏冷的眸子对上自己，笑了一声，淡淡的酒香随着他启唇扑在孔令的鼻尖上，“你很像本座见过的一个人，一个……”
轩辕玦顿了一下，盯着眼前这双墨色中带着谁也看不懂的冷冽的眼眸，忽的笑了出来，“一个相似却不相同的人。”
说着他松了手，坐回原位，从碟子里再次拈起一块糕点直接放入口中。
孔令放在案下的手指动了动，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在他看来，这个活了千年的魔主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喜怒不定，叫人摸不准心思。
修为深不可测，行事诡谲无端，脾性变幻莫测，该说不愧是曾统掌万魔的一代魔主么。
孔令垂下眸子，思索着早日脱身的办法。
他还有血仇未报，还有仇人逍遥在世，自己怎可被一时安逸迷了眼地待在这个不知在图谋什么的危险魔主身边。
“继续。”吃完一块糕点，轩辕玦眼也不抬地淡淡道。
孔令抬起眼，眼底所有思绪全部消失，清透得仿若可以映照出这世间的一切杂质。
“魔道十六宗衰落后，魔道其他势力趁机崛起。如今魔道由三宗七派掌控？虽然比当年的十六宗少了六个宗派，但每一宗的势力却都远超十六宗的任何一宗。不过……”
“不过道统衰落，所以当今世上的三宗七派虽没有魔主压着因而权势很大，但单论力量却也远远不及十六宗。”
轩辕玦微笑地道，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这个魔主还没死，这天下间还能从哪再蹦哒出来一个魔主。不过他记得当年的仙道魁首早就陨落了，那就是说新的仙道魁首还是可以出来蹦哒蹦哒的。
“正道势力如何？”轩辕玦开口问道。
“正道由两宗四殿一谷一斋把持，其中以正浩宗实力最强，被称为正道第一宗门，正浩宗掌门凌瀚君被公认为是云轩界化神大能下第一人。”孔令顿了一下，道，“还有个中立的昊渊阁，以贩卖消息，药草法宝交易为主。大抵相当于凡俗中的商行，而且是横跨仙魔两道的大商行。”
“哦，如此说来这昊渊阁肯定掌控着云轩界最巨额的财富。单凭一个势力面对正魔两道，不是强的可怕就是与各宗派互有牵扯，与所有势力保持着平衡，迫使任何一方都不愿动手，或者说是不愿让对方第一个动手。”
轩辕玦轻点着自己的下唇，若有所思。
“没错，仙魔两道根本不可能合作，而一旦他们中任何一方动了念头，另一方都不会不管。”孔令垂下眼睫，继续道，“况且昊渊阁本身的势力也足以与除正浩宗之外仙魔两道中任何一宗门媲美。”
轩辕玦抬眼忽然问了一句：“就没有什么势力被正魔两道合力灭掉的？”
孔令似乎怔了一下。
“你可知仙道魁首？”轩辕玦想到这件事便又转口问道。
孔令羽睫动了动，终究还是垂着眸没有看轩辕玦。
披着黑绸衣的魔主眯了眯眼，笑道：“本座倒是糊涂了，魔主都消失千年了，连魔道都不一定有多少人还记得魔主的真正意义，自然也就不知道何谓仙道魁首。”
“天命之人。”孔令开口道，声音低沉，“天地万灵承认之人。”
“你这小辈倒是见多识广。”轩辕玦眯了眯眼，食指点着下唇，看不清他眼底究竟是什么神色，口气上倒带着几分戏谑。
“那个化神之下第一人？”他收敛了笑容，眸中一片冷冽地问。
“不是。”孔令抬眸直视着轩辕玦，“没有人知道仙道魁首是谁，而且仙道魁首已经有六百多年没有出世了。”
轩辕玦冷冷地看着孔令，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势。
“呐，你是一名仙修。”轩辕玦曲起中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案，冷冽低沉的声音从那两片薄唇中淡淡地吐出，“本座应该相信你——没有欺骗本座么？”
话的尾音中，千年的魔主眯起的眸子形成一个锋利而危险的弧度，身上的威压愈加严重。
孔令抿紧浅色的唇，虽然身上感受到的灵压越来越重，但一双疏冷的墨瞳仍旧直视着变得肃杀起来的魔主，毫不回避。
“你小子，胆量倒也大。”轩辕玦蓦地开口道，同时无论是肃杀的气氛还是元婴后期大能强大的威压都刹那间散去，恍若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轩辕玦执起玉杯微啜了一口酒液，目光微谑。
叫你小子这么戒备本座，不吓吓你岂不是对不起你的疏离。
孔令微敛下眸子，原本浅色的唇更加惨淡。
“这么说来仙道魁首还未出世……”变脸比翻书快的魔主大人一只手转着酒杯，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但是本座怎么感觉仙道魁首绝对诞生了，就是还在潜龙阶段呢？
接下来轩辕玦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听着孔令讲着百多年来仙魔两道之间的状况。
像邪妖之祸那种史诗级的灾难是再也没有发生过了，然而仙魔两道之间的矛盾却仍在激化，差不多每隔上百年两道修士之间就会发生一次“大火拼”，即使和平时期路上见到了也绝对是追杀对方到死的地步，比轩辕玦那个时代严重多了。
轩辕玦对此微微诧异了一下，便不再发表意见，反正在原身记忆中仙魔两道的关系一直不好，区别只在于谁压倒谁罢了，远不及他原来那个世界和平——仙魔大同。
孔令在讲述这些事时，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思。
如今魔主轩辕玦还在世，虽然似乎修为受损未达到飞升境巅峰，但是若他离开这里返回魔道，这天下就真的乱了……
孔令端起酒杯啜了一口，掩去唇间那一丝诡秘的笑意。
若天下真乱了，才当真是好极了……
墨色的瞳孔深处是不见天日的阴悷，冷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