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五行勾玉
面带忧色的源光匆匆离去,正好与突然造访的碓井贞光擦肩而过。她心不在焉的,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贞光。而他也没能认出那位小姐正是与他一同战斗过的大将。
“哦呀?”只要是美人,贞光一向都不会忽视。他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笑着跟渡边纲打了个招呼。
纲眼带笑意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我才在想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这家伙今天是来干嘛的?”
贞光叉着腰,大笑着说道:“过来打声招呼嘛。我啊喝酒喝过了头,把钱都花光了,所以我就想来找赖光大人让他赏我几顿饭吃。不过话说,大将在哪儿啊?”贞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不经意瞥到了渡边纲身后那棵树下的人影。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晴墨回过神来,抬头回以礼貌一笑。她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转而向纲说道:“纲大人,既然您有客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刚才那一笑,让他有些翩翩然。目送着晴墨离去的身影,贞光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一天之内看到的两名女子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人。
碓井贞光突然间提到“赖光大人”倒是让渡边纲愣了愣神,毕竟谁都没有从源赖光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甚至有一瞬间他都忘记了光小姐明面上的身份是“赖光大人”。
纲顿了顿,答复道:“赖光大人他……现在不在家。”他总不能说刚与你擦肩而过啊。
“嘛,如果大将不在的话那也没办法。”贞光不在意地摆摆手,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转头用手肘抵了抵纲,“不过你至少得告诉我刚才那两位姑娘是谁啊。”贞光抱着双臂头头是道地讲了起来,“比起晚饭,要知道懂得向女人求爱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啊。”说着,贞光转身便奔向大门,“我还是自己去追问好了。”
简直是胡闹!纲生气地按住了贞光的肩,“慢着!”
奸计得逞,贞光装作不知地转过身。“你要干嘛呀,别阻挠我的求爱之路啊!难道说那两个女孩都是你的这个?”他坏笑着勾了勾自己的小指。
纲顿时老脸一红,语无伦次地后退着解释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光小姐是满仲大人的独女。赖光大人的妹妹。是我们这种身份卑微之人不可肖想的高贵小姐!”
这么激动呀!贞光坏笑着打趣道:“那光小姐是哪位啊?先一步走的那位?”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光的模样,“赖光大人的妹妹吗?长的不太像啊……原来大将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啊,所以你才爱上了她吗?”
纲有些恼怒地拔出了剑,“你这家伙,玩笑要适可而止!我渡边纲是从年少时便立誓要一心一意侍奉赖光大人的忠臣!”
哦哟,这家伙搞不好真喜欢大将的妹妹啊,我还是换个目标吧。贞光仔细想了想,又笑道:“那后面那位小姐呢,也是大将的妹妹?”
纲收回剑,冷着一张脸警告道:“那位小姐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大人的妹妹,更不是你高攀得起的对象!”
“诶?这么厉害啊!那我可放心不下大将的妹妹了,没有自保能力可是很危险的啊。”回忆着那位晴明大人的模样,贞光赞叹不已,那他的妹妹应该也很厉害吧……但赖光大人的妹妹能应付那些鬼怪吗?
“光小姐是不会有事的。”纲十分相信源光的能力,毕竟一路过来都是她披荆斩棘,这才成功取回了勾玉的。
贞光有些恨铁不成钢:“哎,你是真不知道吗?京城最近是真的很不太平啊。罗城门时常有鬼怪出没,而且你听说没?池田中纳言一家惨遭灭门,侥幸逃脱的长女却在鸭川边被鬼怪抓住,尸首就被悬挂在罗城门上,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鬼怪?渡边纲忍不住低头思索:有那三位大阴阳师在,京城还那么不太平吗?之前在土蜘蛛巢穴里就听到那些妖怪好像在密谋着些什么。将池田中纳言长女的尸首挂于南城门应该是要警告那些一直与它们作对的阴阳师吧。要是光小姐误打误撞……
“贞光,我们走!”
晴墨离开源府后,本欲直接回土御门。但附近的地缚灵说看见了一位悲伤的少女去往了南边的罗城门方向。
“阿光……”那边可是有茨木童子啊。
日薄西山,夕阳为罗城门镀上了层层华光。四周的房屋几近倒塌,干枯的树枝盘踞在城楼后方,呈现出一派荒凉的景象。
一位少女端坐在屋顶上,吹奏着至亲之人赠送的笛子,饱含悲伤的笛声为周遭的荒凉营造出了一种萧条的气氛。
她轻轻阖上双眼,任由眼泪顺着她的脸庞缓缓滑落。她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人的到来。
容貌俊朗的男子轻轻落在了屋顶上。他伴着她的笛声缓缓起舞,以一把桧扇划破风声。初次见面的两人竟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宛如佳人才子天作之合。
一曲终了,少女缓缓睁开双眼率先开口道:“今天,我最重要的人去世了……”
身旁的人沉默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我前往东国去表演翁舞的时候,这里还没荒凉到这种地步。”他望着东边的方向,有些感叹地说道:“人会叹息会悲伤然后哀悼,我认为这也是一种供养。但是不管再怎么悲伤也无法挽回。世界是无常的,不会永远都只停留在同一个地方。想要悲伤地活着也可以,但却无法慰藉逝者的心灵。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吹奏笛子的,我所表演的舞就是他们托付给我的思念。”
“被托付的思念?”少女有些困惑。
“有机会的话再吹奏你的笛声给我听吧。”男人答非所问。
随着谈话的结束,周遭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几支箭矢径直向二人袭来,他护着她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向城楼移去。
一路走的匆忙,少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那个男人同样也手无寸铁,只握有一把桧扇。而朝他们射箭的都只是些普通的人类,正履行着检非违使1的职责。
但是话又说回来,几近傍晚还在这事故频发的罗城门附近闲逛,检非违使难免会怀疑他们是妖怪。
两人半蹲在城楼的护栏边,有好几支箭透过护栏上的缝隙向二人袭来。
两个人躲避起来的确有些吃力……男子抬手一掌劈晕了源光,将她轻轻放在了角落。而他自己则纵身一跃,跳到远处的屋顶上。
检非违使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到了他身上,纷纷拔出剑将他围住。男子甚是轻松地躲过了攻击,他甚至没有开口解释一下真实的情况。不知打晕了多少检非违使,至少在渡边纲骑马赶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还能维持站立的姿势了。
本来晴墨还很担心源光一个人跑过来会遇上什么危险。现在既然纲来了,她也该离开了。不过……“那个男人舞技那么精湛,该不会是左大臣提到的万岁乐吧?”晴墨一路思考着,慢慢地离开了罗城门。
在来的路上,渡边纲因为担心源光便独自一人骑着马向罗城门赶去了。被远远甩在后面的贞光只能徒步而行,好不容易才赶到了罗城门。穿过一条小巷,却不经意瞥见了远处身着黛色和服的少女,“那不是……”
抱着疑惑,贞光来到了城楼下。不过他也只能无奈地站在一旁,因为他完全没有机会插手渡边纲的战斗。
夜色逐渐沉寂,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换上了官服的源光正准备进宫交奉勾玉。
坐在牛车上,她不禁回想起了白天罗城门发生的一切。原来……那个人叫万岁乐。她轻轻握紧了勾玉,在月光的照耀下少女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柔了下来。
清凉殿内,源光恭敬地跪在地上。
“托你的福,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个勾玉了。”一名大臣接过勾玉,转身递给了晴明。
源光惊讶地抬起了头,“还有两个?勾玉不是只有一个吗!”
“你在说什么呀,如果光靠一个勾玉就能拯救京城,那天下早就太平了。”左大臣鄙夷地看了源光一眼,真是一介武夫!
身旁的大臣给她解释道:“没错,这个世界的一切皆是由阴阳滋生,集金木水火土这五行力量而成的。勾玉也是一样,必须要凑足五个才有办法发挥出勾玉本身的力量。是吧,晴明大人?”
晴明轻轻点了点头,将土系勾玉放入了圆盘的凹槽中。已有的勾玉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有这回事呢?”光不由有些气急,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一直隐瞒到现在。
左大臣斜睨她一眼,义正言辞地回复道:“在我们尚未确认你是足以托付重任的人之前,我们是不可能全盘托出的。”
“但是实际上踏上路程的是我们武士,既然我们得不到各位大人的信赖,要我们去卖命做事同样也是不可能的事。”一路上是他们辛辛苦苦地寻找勾玉,这些人又做了些什么?
她的态度让左大臣十分不满,“赖光啊,你别错把火发在我们身上,要怪就怪自以为勾玉只有一个的自己不够聪明吧!接下来夺回其他勾玉的战斗说不定比之前更残酷,光凭你们几个的才智搞不好会遇到更多困扰的事。”想到这,他忍不住以嘲笑的口吻提醒道:“今后为了让你们的行动能够更加迅速,保宪大人将会推选一位精于天地之理的人来辅助你们。”
“哎呀,那位大人可不得了啊!不过晴明大人也推荐了一位吧。”右大臣在一旁附和道。
“赖光啊,看来这次你们应该会很快完成任务了。”
源光低着头,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是。”
离开清凉殿后,纲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这些人简直是欺人太甚,左大臣那家伙就算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这般抹黑我们源家的荣誉!正因如此那些公家才不可信。”
源光回头看了渡边纲一眼,认真地想了一下:“纲,刚才大臣们说的那些话或许也有几分道理。战斗并不是光靠武力就可以解决的事,如果能利用天地之理以最小消耗取得胜利的话,就能避免无谓的牺牲。兄长大人也说过‘靠武士的力量想要拯救百姓,除了夺回被抢走的勾玉外别无他法’这样的话。”生气是有的,但也只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会给他人落下话根。
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纲不禁感慨道:“如果我们可以凑足所有的勾玉拯救百姓,赖光大人应该会很高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