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幕偏离正轨
她最不能容忍的一点就是有人触及了她的底线。就连酒吞童子都知道安倍晴明是她最不可触碰的逆鳞,谁都承担不起触碰它的后果,而月读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晴明。
如果现在她的手中有一把刀,她想她会毫不犹豫地刺进月读命的咽喉……她这么想着,却迟迟不敢下手。
明明她的手已经抵在他的脖颈上了,如一只绝望的困兽般死死地扼住了敌人的咽喉。她已经不再对他抱有期待了,他根本就是冥顽不化的类型。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作出半点让步。可是她,要怎么才能摆脱这种困境?
他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她知道自己不会比他好到哪儿去,但他为什么依旧无动于衷?
因为先前的情绪失控,她那修长的指甲划破了月读命的喉颈,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眼泪划过她绝美的脸庞,曾经摄人心魂的双眸中充溢着血丝,眼神里布满了难以遏制的恨意。而面色更是因为他说出的话而变得惨淡无比,唯独那唇依旧娇艳得如同殿外的夹竹桃……看着这样的她,月读命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她,他到底应该耐心呵护,还是狠心摧毁?从初遇她起,他似乎就在不断面临选择,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犹豫。他到底在犹豫什么?不就是想看她绝望的样子吗?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不那么确定了……
这不像他,更不是他。如果连随心所欲都不能做到,那他的人生还剩下什么意义?
只需挪动一根手指便能轻易制住她的双手,他很有分寸地将那双手从他的脖颈上移了下来。虽然脖颈上的伤口能够即刻愈合,但那种血肉分离的痛楚实在是令他回味无穷啊。
就连她的指缝中都是他的血,多狠的女人啊
对了,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不可以杀他,不可以杀他……”
甚至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耳边回响。
但他这次还真打算放过安倍晴明,如果安倍晴明这么快就死了,他大概就看不到后面的好戏了。现在站在窗外的那人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吧,那是怎样一种感受?
她在求他不要杀掉安倍晴明,可是她似乎忘记了,她才是那人的妻子啊。那人对她的一腔情意却远远比不上与她朝夕共处的另一个人……
人常说:生死才能辨别一个人的感情。他只是模拟了一下生离死别的场景而已,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可她就是上套了,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他知道她对安倍晴明的感情深,可那种掺杂着亲情的感情她真的能分清吗?她只是不想安倍晴明死罢了,他懂。但目睹了全过程的麻仓叶王却不这么想,误会什么的……不,也不完全算是误会吧。
要不是她一直隐瞒着麻仓叶王,他哪会有这么好的理由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呢?说什么情比金坚,到头来还不是岌岌可危。要怪就怪他们各自的性格吧,世界上那么多误会,也不是每一次都成功的。
也就是他们这种性子才能轻易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成为他埋下伏笔的三枚棋子。再稳固的关系,也会因为其中一环被击退而变得破败不堪。柿子都要挑软的捏,那个看起来最强的反倒最不堪一击。
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失去得最多吧。越是失去,他便越害怕失去。殊不知,当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已经在失去了……他可以在追求变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但是人啊,越强大只会越孤独。
他磨砺自己成为一位强者,但那种强大远远只停留在表面,他无法保证自己的心也是强大的。以为把所有人都关在门外就很了不起吗,明明只是个胆小鬼罢了,害怕受伤才不敢显露自己的真心。
简直跟那女人是一模一样的性格。但她,要比他看得透彻多了。这大概是上天又为她开了一扇窗吧,为了弥补她那道被关上的门。他们只是在无意识中产生了间隙,说是相同却又不尽相同。
就像世间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再相似的人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她说她爱他,但她到底爱他什么呢?爱这种相似却又不尽相似的感觉,还是爱他比她还要软弱的心?这种感情任谁也说不上来吧,她爱他就如同他爱她,只是依个人而言谁爱得更多罢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他们谁都离不开谁。是折磨也好还是欢愉也罢,能在这昏暗无光的道路上依偎前行就已经足够了。他们不需要任何的光,因为聚在一起也就成了光。
这种光虽然远不比耀眼的光,但对他们而言似乎已经足够了。只要能看清彼此就够了,只要他们相爱就够了……
默默离去的男人,情绪失控的女人,在没有任何直接交集的夜里各自伤碎了心。唯有一个得逞的声音在放肆笑着,似乎离正道越来越远了。
近来,似乎一直有谁在默默注视她。但任她如何观察也没能观察出什么门道来,直到——
月读命实在是逼得她没有办法了,对于他的安排她只能一再地顺从。所以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她只要敢忤逆他就得付出忤逆他的代价。
但她真的不甘心受他掌控,而那个人出现的时机又恰到好处。
“女人,要不要跟我合作?”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如是说道。
安倍晴墨是个疑心病很重的女人,而在此时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男人朝她抛过来一个瓷瓶,她接手以后拔掉木塞,看着里面装着的白色粉末却不由心生警惕了起来。
那男人看她一脸警惕,这才好整以暇地解释道:“这是能让月读命沉睡的药。”
闻声,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这才将药揣进了怀里。
那男人见她收下了瓷瓶,便又重新融入了黑暗之中。全程他都是一团黑影,看不见表情,也听不出喜怒。
她会收下他抛出的橄榄枝,是他隐藏了好几天才换来的成果。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那阵东风了。
当夜,月读命在她房里逗留了片刻便离开了,临走时他还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他隐匿于黑暗之中,看着月读命的笑容暗自勾了勾唇角。
笑吧,笑吧,反正你也没几天可笑了……
三日后,神社内的神侍们忙碌了起来,要说忙什么,大概就是在忙夜晚的大婚吧。
为了使一切看起来理所当然,在一群侍女拿出白无垢时,安倍晴墨动手伤了数位侍女。直到最后月读命前来,强迫她穿上了白无垢。
夜晚的大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在场的神明对她而言全都是陌生的。月读命带她拜祭了天神,周围的神侍分别立于两侧。
神社的出口虽无人把守,但月读命有把握她无法从结界中脱身。
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她被带去了月读命的房间。
今晚的月亮有一半隐藏于云中,大地也不如往日那般洒满了银辉。阵阵阴风拂过,整座神社却依旧洋溢着热闹的气息,而在这之中最安静的地方也莫过于月读命的房间了。
安倍晴墨踱步于窗前,手中白玉色的酒杯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过几缕寒光,亦如杯中酒倒映出的那抹妖冶神色。
她轻轻勾了勾唇,脑海中却不禁回响起了那日那男人对她说过的话——“此药无色无味,遇水即溶。我相信你能把握好用药的时机,那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她有些不屑地饮下清酒,转身往软榻边走去。
若是那男人真将月读命视为仇人,恐怕这药可不只是让他沉睡这么简单。想让他以命相偿却由我来背黑锅吗,好一个如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