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幕鸩酒一杯
月读命推开房门已经是临近半夜的事了,今夜他或许是有些兴奋,一个激动不由多喝了几杯。而那些敬酒的家伙也是,一个劲儿地给他敬酒。饶是他酒量再好,也经不起这种敬法啊。
更何况,今夜准备的酒还不是什么普通的酒,就算是神明沾了也会醉啊。
不过这酒再醉人,也抵不过屋内的美娇娘醉人。还记得几个时辰前,她刚换上白无垢的那一刻,他确确实实有被她惊艳到。但那时他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惊艳,还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动人。难道只有当她属于他,他才能切实地体会到她的动人之处吗?
但这未免也太反常了吧,她乖顺得甚至有些异常。桌上的酒是她斟的,可她却一口都没动。如果不是她要喝,那就说明这酒是她为他准备的。但她……
哼,以她的脾气,她怎么可能会为他斟酒。
就算她是为他斟的吧,但这不也说明了这酒有问题吗?她能拿什么东西来害他?迷药?毒酒?不过很可惜,以上两种东西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只要是她斟的,哪怕是毒,他也一样敢喝。
不过似乎是他误会她了,她那酒是为她自己斟的,而她自己却只浅浅地啜了一小口。但从月神的角度来看,她浅啜地这一口可不只是酒啊,这一口分明就啜到了他的心上。
那似有若无的一眼似乎是在变相地邀请他共饮剩下的酒。不过“共饮”……他真的可以这样理解吗?
明明握住那只端着酒杯的手时她的指尖是颤抖的,就更不用说那掌心的温度了,冰凉地甚至让他以为他握的是个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乐意的样子啊,就这么讨厌他吗?
他到底哪一点比不过麻仓叶王,非要在她面前受这等气……似是泄愤一般地咬住了她的唇瓣,月神接过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计谋得逞,她挣扎着向后退了几步。月神却紧随其后,扶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一边吻,他一边摘下了她发顶上戴着的繁重发饰,任由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在他手中流泻。他俯身在她唇瓣上摩挲着,手指陷入她的发间。哪怕没有人回应,他也依旧吻得很投入。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不需要提醒,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心中灼烧着的那团火,仿佛一一印证在了那身纯洁无暇的白无垢上。
哪怕他尽力在抑制自己的痛苦,他为她准备的那身白无垢也依旧没能幸免于难。看着白无垢上开出的朵朵绯红,他的眼中除了难以置信,更多的是即将喷涌而发的愤怒。
他将捂住胸口的手慢慢转移到了唇上,透过她了然于怀的目光,他的心却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女人对此事颇为不满,但你看他像在乎这些的样子吗?正因为他不在乎,她才敢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她想杀他,是在他的意料之内。况且这女人不止一次下过手。
但是现在倒是有些令他意外……
要下狠手,她就不能直接取他性命吗?
他就这么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看着她将滑落到肩头的单衣轻轻合拢。
她对着狼狈的他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地朝着房门走去。
“你以为你能走出我的结界吗,就算我现在只有一半的神力,对付你也依旧是绰绰有余。”你甚至…都不敢对我下狠手,该说你是天真好呢,还是心思缜密好呢?
我死了,你不就解脱了吗?
不过弑神的后果,你倒是想得很清楚。为了不去承担这个后果,你竟然活生生地浪费了杀我的机会。
闻声,安倍晴墨停下了脚步,始终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即使她没有回头,她也知道月读命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他的满腔愤怒即将破膛而出,就因为她没能杀掉他,她现在不得不承受他的怒火。
她在漫无边际的长廊上奔跑着,冗长而繁重的白无垢限制了她的行动。身后的男人,因为重伤,只能蹒跚前进。不过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戏码,哪怕他这只猫的速度大不如前,他也一样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他与她始终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甚至没有半点变化。可她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不安,甚至感觉月读命离她越来越近了。
原本守卫的神侍应声前来,将前路彻底断绝。她仅有的武器也不过是头上的发簪,而白无垢真的限制了她太多自由。在被月读命与神侍包抄之前,她一把撕裂了多余的裙摆。
明明她都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但那个她原以为已经离开的男人竟然于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她。
他始终都是以一团黑烟的姿态呈现在她面前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掩藏他的真实身份。可不管他是谁,他一定跟月读命有着很深的渊源。他很恨月读命,恨到要取他性命的程度。但他究竟是谁,她想她并不是特别感兴趣的。
无论他是谁,他都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既然这么想杀月读命,为什么不自己代劳?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男子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他。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把整颗心都扑到了你身上。可你真不会利用机会,白白浪费了杀他的绝佳时机。”
“你知道那药有多难找吗,你竟然只放了一半!不过……你现在感觉到了吗,只抿了一小口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忍到现在真的辛苦你了,还有顶罪什么的也辛苦你了。”
“它不是什么能让神明沉睡的药,它的名字叫做弑神散。弑神散,顾名思义,是可以杀死神明的东西。月读命这一杯下去,就是不死也算是废了。只有一半神力的他,能拿什么来逞能。‘三贵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栽到了女人手中。”
“可惜了这张绝美的脸蛋啊,我也舍不得让你替我顶罪的。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能牺牲你来换取片刻安宁了。放心,月读舍不得杀你的,但那位神明就说不定了。为了弥补你受到的损失,我会帮你打开他的结界的。”
“趁着我为你争取来的时间奋力逃跑吧,有人会在前路上等待你。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你的造化了。”
造化这种东西向来与她无缘,同他分道扬镳过后,她总算是开启了漫长的逃亡之旅。她分不清平安京究竟位于哪个方向,只凭着一种直觉在奋力奔跑着。
她甚至都不敢停下脚步喘上几口气,因为追兵从来就没有断绝过。他们用飞的,但她却只能用跑。
谁都知道,地上跑的怎么可能比得过天上飞的。她逃不过月读命的追捕,但是就算如此,她也必须要逃。
只是太多事不受控制了,那个浑身漆黑的男人并没有说准。在月读命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舍与不舍之说,只要他想杀,谁都不能阻止他。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阴雷的声音了,距离上一次出现阴雷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一年多的时间,足以让上次那个引来阴雷的人从“朋友”变为“恋人”。
上一次她是站在一旁看戏的旁观者,这一次她却直接成了那个当事人。
而最可笑的是,她不仅不是引来阴雷的那个人,反倒还是那个被惩罚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