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大包子……”许夏还在呓语,徐五已经走到她身边,也跟着坐在地上。
这丫头不知梦到了什么样的情景,被囚禁时还能做美梦,真是让人佩服。
许夏那边做着美梦,徐五这边却也安坐下来,悄悄的撩开袖子的一边角,露出了鲜血淋漓的胳膊,鲜血几乎浸染了半边袖子,只因夜色而看不真切,否则还以为是衣服本来的花纹,哪料到一向成竹在胸的徐五会受此重伤。
这伤其实并不是秦墨言伤的,只是刚才与他打斗,被对方内力的余波殃及到震裂了伤口。
这伤由来已久,连他都几乎要记不清是怎么来的,恰恰是当年年纪尚幼,记忆多是苦痛的那几年。
他的母亲是一个侍候的丫鬟,在偌大萧府中可有可无,连同他也是,那个所谓的父亲寡言冷漠,鲜有与他接触。
犹记童孩时光,不管不顾,非要做些惹他注目的事,好落得几句问候或是责骂,只要父亲肯多看他一眼,即使是骂声也让他欣喜。
可最终得到的只有主母的责罚,旁人瞧低,受人欺辱,母亲失望。
仅此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心痛挣扎,第一次怨恨自己低微的出身,甚至埋怨母亲,为何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
其实相比起普通人家,他的生活已算优渥,只是普通孩子能得到的东西,他连奢望都不敢。
父亲的爱,父亲的关注,永远只会出现在大哥和二哥的身上,而对他的目光,就好像是门口守门的小厮、街边乞讨的乞丐,不值一提随处可见的物什。
守门的小厮对他毕恭毕敬,需要依附于他。街边的乞丐向他讨要,乞求一丝同情。算不上奇珍异宝的物什,也有闪光之处,只是他从未曾注意到过。他的目光始终徘徊在外表光鲜亮丽奢华美丽的珍玩上面。
从此他便开始明白,原来父亲也只不过是个目光短浅,贪财好色,自私自利之人。
在所有人的鄙夷不屑,欺辱不断、诬陷冤枉之中,他就这样度过了十三年的时光,这十三年犹如三百年,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痛苦,每一天都在他人的心眼算计中艰难爬行。他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快点过去,能够快点长大,好保护母亲,保护自己。
因为母亲在他伤心难过之时,一直安慰他的话便是:“源儿啊,等你长大之后一切就会好起来,再忍忍吧。”
而这一忍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久到他都快要麻木,都要磨光了他的骨气。
而当横祸飞来,也恰恰是他这个低贱的婢女之子活了下来,没有了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他变得不再胆战心惊,时时防备度日。没有父亲他不再希翼祈愿,等待他发现自己的优点。没有了母亲的软弱相劝退避忍让,他开始明白,人善被人欺,你越是软弱欺负你的人便会越猖狂。
可他一点也不怨恨母亲,如果不是母亲始终护着他,连尊严都不要的护着,他也无法活到今日。
可不管是怨恨的也好,感激的也好,厌恶的也罢,等不到他回报那一天,等不到后悔当初欺辱的那天,如今多少年过去,他们早已成一堆枯骨,葬在不知何处。
这伤口正是当初灾祸降临时,遭受的伤,几乎夺去他半条性命,花费多少年多少名贵药材,要不是后来师父的及时出现,他怎么能捡回一条性命,学得一身武功?
这世上真心待他的也不过师父和母亲两人,想到这里,他却忽然莫名的朝一旁的许夏看去,嘴角无意间流露出一丝弧度。
系统君此时正在观看着许夏的梦境,这个吃货真是到死都不忘美食,梦里竟是些现代和古代的特色食物,纷纷一个个长了脚似的往她嘴里跑。
系统君也是一分神,才一不小心看见了一旁的徐五,只见他的脸凑得很近,居然还诡异的笑了,吓得他一时手忙脚乱,又一不小心了个截图按钮。
只听咔嚓一声,这一幕被永久的保存在了许夏脑中的系统当中,仅仅只是因为系统君的一时手滑。
系统君本想删掉这张图片的,可仔细瞧了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删除,而是把它保留在了系统空间的最深处。
徐五看着之前点了穴止住血的伤口有复发,心中有些莫名,缓缓的将面具戴回脸上,运功止血治疗。
其实这伤口早就已经愈合,只是他不愿被时光消磨了仇恨,剥夺复仇的决心,便一直用刀割开即将愈合的伤口。
反反复复这么多年过去,手臂的伤痕已经满目疮痍,几乎无法再愈合,伤口狰狞的布满那里,与手臂上其他白皙细嫩的皮肤形成明显的反差。
如果许夏醒着的话一定会笑着开他几句玩笑。大哥自虐很有快感吗?你果然是个变态啊!你其他地方不会也……
然后谈话逐渐偏离主题,往一个诡异角度偏去。
徐五差不多调理好了伤口,看了看进门后被丢在一边的食盒,再瞧了瞧一旁哈喇子快要破关而出的许夏,嘴里喃喃呓语着各种食物的名字,有些食物的名字却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比如:汉堡、可乐、炸鸡、甜甜圈、三明治等等……
他默默的摇了摇头,走过去将食盒拎起,摸摸盒底,果然已经没有了温度,他轻轻托住盒底,内力转化成热量,持续有力的给它保暖加温。
只过了一小会儿功夫,揭开盖子热气腾腾,熏得人差点睁不开眼睛,这这炎炎夏夜显得格外燥热,连屋子里的温度都随着升高了一些。
许夏觉得闷热翻了个身继续睡。
徐五瞧了一眼她的动静,手下的动作更加缓慢轻柔了点,就好像个夜班三更潜进人家,不敢惊动主人的小偷。
没办法,他第一次拿内力干这种事,没有把握好力度,这让他略微有些乱了心神。
他小心的打开窗户,让夜风吹凉食盒里的食物。
而后他又小心的将食盒给她拿过去,脚步无声,仿佛猫儿走路。
系统见他走过来,一个劲的叫许夏清醒,只是无论如何也叫不起来,令人焦急无奈,恨不得抽她几个耳光,打醒这头母猪!
“啊啊啊!许夏你个猪头三!赶紧起来啊!是不是就算人家拿屁股抵着你都不会醒啊?!你丫属庄周的啊!”
许夏这才悠悠转醒,三魂七魄还没有全部回归体内,恍惚间以为自己睡在现代的家中,四处乱摸一通,想找条空调被来盖着肚子,却意外的摸到了一只热乎乎的手。
他拉着这只手捏了几下,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睡意渐渐消失,眼前出现徐五表情复杂的样子,默默的把被她揩油的手给抽了回来。
“……”许夏顿时觉得有些凌乱,两人的视线无言的交合在一起,尴尬二字飘散在空气中。
卧槽!∑(o_o;)!这种良家妇男被女流氓调戏了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俩人许久无话,还是许夏先打破了尴尬,她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食盒,“你是来给我送吃的吗?”
刚才在外面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徐五的伪装技巧太高超。连她都没有认出来,刚才那个小太监竟然是徐五。
不过看着眼前被他细心一一摆开的碗碟,许夏心中竟觉有些温暖,内心深处好像有东西松动了一下,然后就连徐五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
徐五看了她一眼,见她愣着不动筷子,嗤笑了一声:“怎么?要我喂你?”
许夏本想无耻的回答一句要,但转念一想对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于是收敛住了所有期待,来了一句影视剧中的经典台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先吃饭,酒足饭饱以后再说。”徐五不置可否,将筷子递到她的面前,“吃饱了才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许夏便抢过话头,说道:“好上路??”
徐五无语的看了她一眼,答道:“好帮我办事。”
“什么事?”许夏迫不及待的追问。“办完这件事你会放了我吗?”
徐五静默半晌,许夏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只等他回答。
“会的,你先吃饭。”
许夏不明白徐五为什么这么急切的要她吃饭,她又不是猪,看起来很想吃东西吗?
系统君则是默默的吐槽了一下许夏刚才做的梦,现在再说这话好意思吗?
他们都不知道,这顿饭菜是徐五费了多少功夫才热好的,当然不能让它再次冷掉,以免浪费他的一片苦心。
系统君一直在观看许夏的梦境,所以徐五的许多动作没有注意到,一开始吓了一跳,但发现是徐五,并且好像没有恶意的时候才不去理会,因为杀掉许夏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但他若有其他打算他也会做出相应的手段防备。
但后来徐五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要跟她说,所以系统才连忙把她叫醒了。
如此看来果然有事情要交代吧。
许夏依照吩咐,很快吃完了他辛苦热好的饭菜,那饭菜居然还是温热的,莫非这古代食盒还有现代电饭煲的保温功能?
看到许夏吃完之后,徐五这方才开口,“我的确有件要紧事需要你,而且,只有你可以办到。”
许夏听着他一个劲的卖关子就觉得着急,嘟囔着说:“有那啥……就快放。”
徐五也不介意她的态度,毕竟这是终极任务了,会着急也很正常,“我只需你尽快取得秦墨言的信任,然后——将这个东西放在他身上。”
他伸出手将东西递给她,许夏低头接过,发现手掌心躺着一颗圆溜溜的透明小球,小球里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不清楚是什么。
“这是什么?”她从来藏不住心事,张嘴就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今后你自会知晓。”徐五自然不会跟她说清楚,只是微笑着对她卖关子。
嘁,不说就算了。
许夏把玩着这颗透明小球,而后作势将它收进袖子里,实则是收入了系统空间之中。“就这么简单?做完这事你就放我自由?”
“嗯,今后你何去何从,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徐五眼眸微阖,承诺道。
“好,一言为定。”许夏伸出手要和他击掌。
徐五看到她伸出来的手掌,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他的手下之间也常有这种玩闹,便依照着记忆中的模样,也伸出手去与她的触碰。
俩人手掌碰击,发出一声清脆响亮,收回手许夏回想起刚才对方手掌心的触感,竟意外的柔软舒适,手上没有一般练武之人的老茧,就好像普通公子哥的手一般,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
她没有细品他话中的意味,只是单纯的以为自由即将到来。
两人很快就没有了话题,许夏心情愉悦,而一边的徐五却是有些沉默,没有再搭理许夏,自顾自的靠着身后的墙壁假寐起来。许夏见他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便也不说话,怀着激动开怀的情绪又进入了美好的梦境。
随着许夏平缓的呼吸声,徐五慢慢睁开了眼睛,出神的望着前方,眸光空洞洞的,也不知在思虑什么。
夜间的风平缓,月光温柔幽暗,四周安静宁祥,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念道:“许夏,做一个自私的人吧,就像我一样。”
她陷入熟睡,面容安宁静好,让人心生怜惜,他想走起身时觉得被什么给牵绊住,原是两人睡得太近,头发交织在一起,柔软的青丝交缠在一起,解开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他无声轻叹,指尖微寒,轻轻拂过纠缠的发梢,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削过,发丝断开,没有一丝阻碍的分开了两人。
他小心翼翼的起身离开,脚尖轻点,便化作幽幽冥夜中的一点星辰,与月光为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