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铁窗中穿过,栅栏的影子打到青年脸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毛。
青年很清秀,有些瘦弱,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但不是病态的白,与深邃漆黑的眼睛形成强烈的对比。在他的身上似乎看不到这个地方该有的野性或者粗犷,甚至如果留着长发穿上女装会像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但现在,他手中倒提着一根铁棍,铁棍上还在滴着血,这样的画面,他仿佛格格不入,好像是一个正在玩巨型战斧的小孩子,有着巨大的反差。
这样的画面本该是有些滑稽的,但是周围没有人露出半点表情,不管是站在他后面的两个看起来就是狠角色的高个子,或是他面前那个被绑着的遍体鳞伤的中年人,他们不会,也不敢,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
“老大,你就说吧,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尊敬你,但这件事,你过分了。”青年终于说话了,但他依旧盯着铁窗,看不出半点对这个半死的人的尊敬。
“叶子…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太过…但这几年我对你怎么样?放我一次,这件事现在就你知道吧…只要你不说,我保证,以后这生意,有你一份…你,你占大头!”中年咽下血沫,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着。
姓叶的青年没说话,依旧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年见青年没反应,咬了咬牙,再抛出自认为很有诱惑力的条件:“叶子你放心,我说话绝对算数!你…你要是满意,我以后把这大哥的位置让给你,我…”
“老大啊…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老大了…”青年再次开口,打断了中年的话,“你说…嫂子怎么前几天带着侄子走了啊?他们去哪,你知道吗?”
“你…你怎么知道?姓叶的,你想干什么?!”中年开始慌了,他明明前两天秘密安排人送他妻子孩子离开这儿,等着他干完这票去找他们,为什么?谁泄露了这件事,他现在既疑惑又愤怒。
“我当然知道,我那么关心嫂子和侄子的安全,平时当然有派人看着些,毕竟你每天在外面闯荡,那么多仇家,虽说祸不及家人,但总有那么些丧心病狂的,谁知道呢?”青年轻笑一声,对中年态度的转变不以为然,这行混久了,谁又会简单了,再没心机的人变脸也总还是会的。
“你跟踪监视他们?!”中年几乎要吼出来,尽管肋骨断裂的剧痛充斥着他的大脑。
“护卫的事儿,哪能叫跟踪监视呢,那叫暗中保护。”青年轻笑一声,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中年沉默了,尽管他的心情已经写在了脸上,他也忍住没有再爆发,而青年同时默默地注视着他,并不着急,似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仿佛谁先开口就是谁先弱了气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潮湿的仓库里除了呼吸声和鲜血滴落的声音,再听不见其他声音。青年随便找了个箱子坐下,目光再次看向窗外,两个高个子打手似的角色则一动不动站在青年身后,中年人则是在喘着粗气。
终于,中年人忍不住了,张了张口:“叶…”
“嗒。”青年打了个响指,身后两人悄悄退出了仓库,他微笑着看向中年人:“老大,我知道你想他们了,这不,我给你把他们带来了。你放心,没人动他们,至少到刚刚为止。”
“父亲!”“丈夫!”
门刚刚再次打开,就听到两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声音中夹杂着惊恐与哭腔,两道身影被两名打手推着踉跄而来。中年人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看着自己双手被绑的妻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看向青年,咬着牙低沉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啊,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选择权在你手上,说还是不说都在你一念之间。”青年眼中不再有温柔的笑意,取而代之的尽是冷漠,面前的中年人抬头看到那双眸子都似是忍不住要打个寒战,“先不说那批货你吃不吃得下,你以为你想把这盆脏水泼在我身上,我会不知道?这片地方有多乱我就不说了,那么多势力帮派,有几个是好惹的,人往高处走不假,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一走了之,剩下这烂摊子怎么办?你去当别人的狗别连累我替你还债,我们是有交情不假,但那也得建立利益上吧,现在别说利益了,你还要把我往坑里推,要不是我早那么几个小时,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和你谈条件?我敬你一声老大别真把自己当老大了,在你上面的人可不少,任何一个查这件事查到我头上都够我死七八回了。现在,你居然问我到底想怎样!?”最后一句话,青年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顺手提起铁棍砸在中年的手指上,“我现在就想你全家去死!”
“啊!!!”十指连心啊,可想而知中年现在正经历的痛苦,他右手四根手指血肉模糊,几乎被砸成一团烂肉。
“父亲!”“丈夫!”看到父亲和丈夫遭受如此非人的对待,他们对青年露出仇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若是目光能够杀人,青年此时怕是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你们俩为什么那么看着我啊?这不是你们自找的吗?嫂子,我平时可敬你和大哥为长辈啊,你看看,你们就这么对我,我心很痛啊。”青年再次恢复到人畜无害的模样,走上前半蹲下,轻抚着小男孩的脸。
“你放开小枫,有什么冲我来!”女人对青年大喊,此时中年已经疼得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青年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小枫啊,你看你父母都对我那么凶,我可带你吃过不少好吃的,你可不能也这么对我啊。”
“啊嗷!”被叫做小枫的小男孩一口咬在青年手指上。
青年一脸温柔地笑着:“这比起你爸爸受的罪可轻多了。”
青年收回鲜血淋漓的手,毫不在意地随便擦擦,对这样的小伤仿佛司空见惯。
“行吧,那批货到底在哪也无所谓了,我也送他们来了,我就先走了。”青年对着已经昏厥的中年人笑了笑,也不管他是否听得见。
就在青年转身的瞬间,女人终于忍不下去了,焦急地大喊:“等一下!我知道那批货在哪,你放了小枫我就告诉你!”
“母亲,你别求他!”小枫同样哭着大喊。
“闭嘴,听母亲的!”女人瞪了小枫一眼。
“我说了…那批货不重要了。”青年叹了口气,“我怎么对你们,你们又怎么对我?再说小枫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挺可怜的对吗?还有啊,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挺讲信用的,说了想让你们去死,你们就真的会死的。”
“祸…祸不及家人…啊…”微弱的声音从年那飘来。
“这世上,总有丧心病狂的人,谁知道呢?”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向大门走去。
中年硬撑着爬了起来,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大喊:“叶茗!!你不得好死!!!”
“再见。”
“砰!”大门关上了。
这天,城外郊区一个粮仓失火,烧死了三个人。
这儿是枫山城,五大王朝边境之地,除了本身就有的穷凶极恶之辈,在各个王朝犯了事不想被审判的人,都会越过边境线跑到这儿来,因此这儿又被叫做自由城,在这样的地方,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叶茗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远远地看着正在燃烧的粮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有人送来一封信。”年轻些的打手从不远处走来,递过来一封信。
叶茗拆开信,看了几眼信上潦草的字迹,然后烧掉了这封信。他的眼中闪过寒芒,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这个机会很可能会是他上位的契机。
他没有刻意隐瞒刚刚做的这件事,果然,才那么点时间就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