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昨天还是金碧辉煌的长安城今天就仿佛披上了一层白纱,于庄严之中彰显着神秘色彩。而皇室的秘密就像是沉睡的巨兽一般在这白纱之下安静的蛰伏,若隐若现,诱人前往。但是,一旦被触及,这温和的巨兽就会苏醒,转而化为嗜血的凶兽,将触及它的一切都吞噬,磨碎……
寒风凛冽,将冬祭的热闹吹散,带给这片土地的是无尽的寒冷。这寒冷浸润着人心,将一些人的心冻得冰凉。这依旧呼啸的风却吹不凉某些人那躁动的内心。
午时的阳光暖暖的,想要将那白纱融化,让那所有的秘密曝于阳光之下。偌大的长安城在这阳光之下渐渐升温,温暖开始在这座古城蔓延。但是,这温暖却在未央宫的偏殿门口停下了脚步。
偏殿内的气氛凝结到了冰点,画面仿若定格了一般。
只见大殿中央有一位身着黑色官服的男子长跪在地,腰间常约一丈七尺的由一百八十首组成的紫色绶带微微颤动,彰显着跪伏之人已然位列三公的高贵身份。蝉冠下束起的头发已经斑白,额头上的道道皱纹表示其人已历尽沧桑。虽然还在冬季,但是他的额头已经泌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顺着他长跪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玄色上衣、朱色下裳的年迈男子偏跪坐于案后,上衣上绣着的日月星辰以及龙展现了那名男子至高无上的身份——皇帝!
同样斑白的头发被束在黑色冕冠之中,前后玉制的十二旒让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庞变得若隐若现,象征着皇权的神秘与不可窥测。
他面庞上的道道皱纹印刻着这位雄才大略的大帝驾驶着汉这辆庞大的马车于历史的大道上行驶了近五十年的文治武功,那原本灿若星辰的双眸于黯淡透露着迷茫,在解决了外忧之后汉却显得民生凋敝,但是习惯了使用战争机器和严刑苛法的他却不知所措,那清澈的眼眸也混进了些许的浑浊。
“丞相,你教子有方啊!”那即将枯萎的嘴唇不断张合,平静的语气下透露着无法掩藏的疲惫。
“刷”的一下,公孙贺的冷汗就下来了,连忙把头叩得“砰砰”作响。
“陛下,臣有罪!”
“是啊!你有罪,你是有罪!”
刚才还很平静的汉武帝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儿子也有罪!一万九千钱的军费啊,说拿就拿了!那钱能让多少将士……”
“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烈的咳嗽讲汉武帝的话打断,让他不得不提起袖子掩住面孔。
“陛下!——陛下!——”公孙贺被这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惊住,连忙手脚并用向前爬去,几近哭腔的声音中带着惊慌。
汉武帝平复了气息,看着袖口处隐隐闪现的血渍,恼怒地一甩衣袖,抬起头来正欲继续批评公孙贺,却见到公孙贺那老泪纵横的脸以及那眼神中的担忧与关切之心,心底不由得一酸,稍稍清明的眼眸微微泛红,透露着些许的怀念,一时之间竟怔住了。
公孙贺见汉武帝的气息已经平定,担忧之心稍稍放下,但是仍然出声:“陛下,您要保重身体……”
“什么身体,朕的身体硬朗着呢!”汉武帝粗暴地打断公孙贺的关心,进行恶意的揣测,“是不是想着朕的身体不好,快要完了你那外甥就可以坐上这个位置了?!”
“砰!砰!”汉武帝用力地拍着桌案,震得案上的竹简“哗哗”作响。
“砰!”公孙贺吓得立刻以头抢地:“臣不敢!”
“哼!”汉武帝冷哼一声,“你不敢?你儿子都敢挪用军费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大殿内的气氛再一次凝固,然而此时的公孙贺却思绪万千。
身为太子的姨夫,当然希望太子在陛下百年之后继承大统。但是为何陛下会在这个时间扯到太子?难道这是要废太子的前奏?不应该啊!陛下的身体这几年一直不太好,国家有民生凋敝,虽说太子偏重于儒学,与陛下的苛法不太相符,但是却是治理目前国内情况的最佳方法啊!陛下不是一直都想解决这个问题嘛?!
“子叔!”
公孙贺的思绪被汉武帝略显疲惫的话拉回,听见汉武帝喊着自己的表字,连忙答道:“臣在!”
汉武帝将视线从袖口处移开,望向台阶下公孙贺因久跪而有些发抖的身体,不由得心中一叹,“罢了!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公孙贺心中一松,陛下的态度已经缓和,说明事情已经有了转机,他的儿子兴许有救!
“来人!赐坐!”汉武帝声音放大了些,向侧边喊道。
“诺!”
一个身着浅粉广袖绣梅三绕曲裾深衣的宫女拿着一个羊毛跪垫从大殿的侧边走了出来,正欲将跪垫放于阶下左侧首位,却被汉武帝喊住。
“放这儿!”汉武帝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诺!”
那名宫女按照汉武帝的要求置放了跪垫。
但是公孙贺却再次叩首:“谢陛下!”叩罢,才恭恭敬敬地到汉武帝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跪坐在跪垫上。
“子叔啊,你跟着我也有五十多年了吧!”汉武帝有些怀念地感叹。
“回陛下,五十八年。”公孙贺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忆起往事,只能这样回答。
“是啊!五十八年了!还记得朕刚当上太子是,你便来做了朕的舍人……”汉武帝却仿佛仅仅是想回忆过去一般絮絮叨叨。
公孙贺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静静地听着。
空气在这回忆之中都拥有着独特的静谧。
“你啊,小心些,别给据儿惹麻烦了。朝中的法家都盯着他看呢,别太亲近儒家!”汉武帝突然话锋一转,又扯到了太子的身上。
“啊?诺!”公孙贺一下子没跟上汉武帝的思路,有些发愣。
“这敬声的事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吧,等他出来了,好好管教管教,别再让他惹祸了!”汉武帝明显有些疲惫了。他却不知道正是他的这个决定给本就风雨飘摇的大汉带来了一场腥风血雨。
“谢陛下!”公孙贺不由得一喜。
“行了,退下吧!”汉武帝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诺!”公孙贺再次叩首,起身后拱手面向汉武帝,向后退去,直至退到大殿门口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