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看你整日长剑随身,倒像个江湖中人,不知你家在何处?”苏凌雪陪着汪母在花园中散步,入住汪府的这些日子,汪母一有时间就会邀她同游,想要打听她的身世。
“汪伯母,凌雪自幼跟随师父在山中修行,并不知亲生父母是谁,师父待我如亲生女儿,师门便是我的家。”
“哦,那不知苏姑娘的宗门所在何处?”
“凌雪的宗门乃是流云州的青云剑宗。这次也是逢师命下山,才在常山镇附近与珑公子相遇。”
汪母浑身一震,许久之后才询问道:“这流云州距此地何止千里!这一路,莫非都只有你自己一人?”
苏凌雪淡淡一笑:“伯母,凌雪自幼习武,颇通些剑法,寻常盗贼是不惧的!”
汪母却皱眉道:“即便如此,你一个女孩子独行千里,也太危险了,这世道险恶,恶人手段千奇百怪,叫人防不胜防,你这师父也真是,万一有什么意外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一旁的丫鬟小玲也娇声道:“是啊,凌雪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跟仙女下凡似的,若是有恶人看上你,动了邪念,你又是自己一个人,比常人更加危险呢。”
汪母瞪了小玲一眼,笑骂道:“小小年纪,你都是哪里听的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苏姑娘,小玲年纪尚小,口无遮拦,还望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伯母,我知道小玲妹妹没有恶意。”
苏凌雪陪着汪母又逛了一会,聊了些闲话,直到见她有些疲色,这才告辞回到西厢。
苏凌雪回到房中开始打坐疗伤,经过十几天的恢复,她身上的伤势已好的七七八八,她打算再过几天便和汪辛夫妇辞行,回宗门复命。这一趟下山,不仅师门交代寻找的灵药被童山老鬼夺走,恰好也在附近,前来救援她的同门更是惨遭童山老鬼杀害,可惜龙剑威力太过霸道,将童山老鬼包括他的储物灵戒都绞的粉碎,灵药自然也随之消失不见,回到师门怕是免不了责罚了。烦恼也无用,苏凌雪很快摒除杂念,静心修炼。
入夜,苏凌雪再次来到屋顶练剑,师父常说,修行之人,功法是道,剑法是术,有道而无术,则不能于险恶仙途中立足,有术而无道,便和江湖中所谓的武林高手无异。唯有道术合一,才有资格追求仙道。她自幼修行,苦练剑术心法,原本有些傲气的她,下山之后却几次险些身死道消,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更加努力修行。
汪珑照旧爬到屋顶,看苏凌雪练剑,汪珑觉得,估计叫自己看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
苏凌雪练完剑,来到汪珑身边,二人并肩而坐,看着满天繁星,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流动。许久,苏凌雪开口道:“我的伤势再有两日就会痊愈,我准备到时便离开,你爹娘会同意你随我一起走吗?”
汪珑也有些苦恼,距离他上次偷溜出去还不到一个月,而且更险些丧命,以爹娘的脾气,大概不会同意他再随凌雪出门,更何况去流云州路途遥远,他们也不放心。汪珑揉了揉眉心,道:“实在不行,就只能和他们说实话了,到时候只好麻烦凌雪姑娘你随便露一手,打消他们的疑虑!”
“嗯!”苏凌雪轻声应到,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汪珑找到爹娘,告知他们自己要送苏凌雪回流云州,本以为二老会一口拒绝,令他意外的是,汪辛夫妇竟然同意了。汪珑心中纳闷,却又不敢追问,怕二老反悔,只好带着满腹狐疑回房收拾行李。
又一天过去,苏凌雪与汪珑辞别众人,在汪辛夫妇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汪夫人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眼中不禁盈满泪水。汪辛见到夫人难过的样子,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是你同意孩子走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舍不得了?珑儿长大了,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现真相,只希望到时他不要怪我们瞒了他这么多年!”
汪母听到夫君的安慰,心中更加难过,泪水止不住开始滑落,哭的更伤心了。
十六年前,二人虽成亲多年却膝下无子,不知吃过多少郎中偏方,拜过多少寺庙神仙都无用,汪辛爱极了妻子,即便在如此情况下,他仍然拒绝了妻子提出让他纳一房妾室的建议。一日二人心血来潮,来到苏城外不远的青阳湖踏青,正午,正当二人正在湖畔亭中歇息时,突然听到湖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二人寻声望去,竟是一个婴儿自远处随着流水飘来。
夫妻二人心中惊讶这婴儿何以漂浮水中而不下沉,直到婴儿飘到他们不远处,这才看到,那婴儿身下,竟有一条红色鲤鱼轻轻托着他。鲤鱼好似也注意到汪辛二人,竟托着孩子朝他们游来。汪辛急忙跑到湖边,将已被鲤鱼送到岸边的婴儿抱了起来。说来也怪,这孩子在看到他之后,竟然立刻停止了啼哭,反而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汪辛看着手中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他肉嘟嘟的面颊,孩子表情一变,汪辛以为孩子要哭,不曾想,那孩子竟开心的笑了起来,粉嫩的手脚更是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仿佛在表达此刻他愉悦的心情。
汪辛抱着孩子,低头看向水中,那条鲤鱼并没有游走,注意汪辛的目光,鲤鱼更是将头伸出水面,并张开嘴,汪辛不明所以,却见鲤鱼从口中吐出一颗玉珠,汪辛赶忙伸手接住。他疑惑的看着鲤鱼,鲤鱼朝他点了点头,扎入水中,几个摆尾之后已不见踪迹。
汪辛看着手中的孩子与玉珠,神色迷茫,孩子看到玉珠后却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两只手也在空中挥动着,好像十分喜爱这珠子。汪辛赶忙将玉珠放到孩子手中,在那瞬间,玉珠突然光芒大绽,一个女子的声音从玉珠中传出:“不论是谁,谢谢你救了他!这孩子的爹娘……不提也罢。待他长大成人,若想要寻找亲生父母,就让他到流云州……”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打断。
二人看着手中婴儿,汪母忍不住道:“可怜的孩子,还这么小就被爹娘抛弃!”玉珠显然不是凡俗之物,这孩子如此神异,其父母也肯定不是凡夫俗子,因此,汪母更加不能理解,为人父母的为何能忍心将这样可人的孩子抛弃。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眼神中的意思,他们要收养这孩子!转眼,十六年光阴匆匆而逝,昨日,汪珑突然告知他们要去流云州时,夫妻二人着实吃了一惊,本想将当年真相告知汪珑,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暗中将玉珠偷偷藏到儿子行李之中,希望他到流云州之后能自己发现真相,或许,也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却说苏凌雪与汪珑骑马离开苏城,途经一片密林时,苏凌雪突然翻身下马,往密林中走去,并示意汪珑跟随。汪珑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跟着她来到林中。苏凌雪在前方走着,突然背对少年停了下来,“一会儿,你就扶着我的腰吧!”声音到最后几乎轻不可闻。汪珑更加疑惑,前方苏凌雪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跺脚,手掐印诀,背后宝剑飞出,悬浮在她脚边,苏凌雪轻轻一跃,站在剑身之上,同时向汪珑伸出手来,少年惊疑不定的抓住少女的手,苏凌雪轻轻一提,少年也站立在了剑上。
“站稳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咻的一声,下一刻,少年发现自己已置身万丈高空。惊慌之际少年下意识的伸手搂住前方少女的腰肢。苏凌雪感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环抱,不禁浑身轻颤,飞剑在空中亦是一沉,险些失控。
苏凌雪脸色绯红,颤声道:“没事的,你睁开眼睛。”
少年慢慢睁开眼,看着脚下飞速倒退的群山,虽然还有些紧张,但开始慢慢镇定下来。举目望去,入眼的是一片茫茫云海,一轮红日当空,热烈的光撒在云间,倒映出无数七彩光芒。飞剑破开片片流云,二人如腾云驾雾的仙人般,漫步七彩祥云之中,汪珑哪里见过如此美景,一时间不由看呆了。片刻之后,少年回过神来,感受到手中柔软,下意识便捏了两下,前方苏凌雪嘤咛一声,吓得少年赶紧将手松开,可看着脚下几乎微小的屋舍,心中惧怕,又只好再次扶在少女腰上。少女回过头来,一张俏脸上满是羞怒的红霞,汪珑脸上则露出羞愧难当之色,苏凌雪心知他并非有意,只好瞪了他一眼便作罢。
不知过了多久,飞剑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汪珑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到了!”苏凌雪答到。
飞剑开始快速下降,几个呼吸之间,汪珑发现自己已经脚踏地面。
“还不松开?!”苏凌雪跺了跺脚,少年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还扶在她的腰上。
“哈哈哈,太紧张,忘了,哈哈哈!”汪珑一边尴尬的将手收回,一边干笑着假装看向四周景色。这里便是青云剑宗,在二人正前方,有一座状如宝剑直插云霄的高峰,山间云雾缭绕,隐隐可见有楼阁大殿藏身其中。在其两侧,各有三座同样高耸入云的山峰,各峰之间以铁索相连。流云似水,在七座山峰之间缓缓流动。
山峰之中偶尔传出几声奇异的吼叫声,更有仙鹤在各峰之间飞舞嬉戏,流泉叮咚入耳,宛如仙乐。来到如此人间仙境,汪珑神色痴迷,口中喃喃道:“这才是神仙之所在!”
“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师尊!”苏凌雪向左侧第一座山峰走去,“我的师尊乃是天璇峰峰主玄剑真人,一身修为出神入化,比起掌教真人来也不逞多让。我将你引荐入门,但你还需通过宗门三项考验才能拜在师尊门下!”
苏凌雪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第一,便是考验你的资质。所谓资质便是一个人与天地灵气的亲和程度。世间万物皆可修炼,无人不可修仙,但有些人天生更受天地灵气青睐,修炼起来效率更高,与普通人相比,甚至要高上千倍万倍。有我在,这第一个测试你只要不是资质太差都能通过。这第二,便是考验你是否适合修剑。青云剑宗,顾名思义,以剑修为主。通过第一个测试之后,你会被送到一个名为剑冢的地方,那里埋葬无数曾名动一时的宝剑,久而久之,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存在——剑灵。剑灵可以感知一个人的修剑资质,只要你获得任何一个剑灵的认可,第二关便算通过。修炼修心,这第三则是考验你的心性。青云剑宗收徒,看重资质,更看重心性,越是心思纯净的人,越容易通过考验……”
苏凌雪边走边说,不觉已来到天璇山脚。“哈哈哈!凌雪师妹,你终于回来了啊!”天璇峰中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从山峰中飘然而至。
“云师兄,你怎么没在修炼,是不是又偷懒了,小心我跟师父告状去。”
男子来到二人眼前,神色无奈:“小师妹,你下山归来,师兄我可是第一个来迎接你的,你怎么恩将仇报?你个小白眼狼!”
苏凌雪掩嘴窃笑:“云师兄,师父可在闭关?”
男子摇了摇头:“师父前几日才出关,短时间内不会再闭关了。”
“哦,那好,对了师兄,这是我在山下结识的朋友汪珑,汪珑,这位是我云灼师兄。”
“云师兄好。”汪珑乖巧的上前行礼。
“云师兄,不和你说了,我去见师尊,顺便带汪珑参加入门考核。”
“哦?”男子看了汪珑一眼,“如此,我们天璇峰很快便要再添一个师弟了?呵呵,你这小师妹终于也要当师姐了呢。好!去吧,师尊应该还在大殿。”
“嗯。”苏凌雪应了一声,带着汪珑朝山脚的石阶走去。青云剑宗每座山峰都有一条石阶从山顶通下山脚,石阶范围内,每上升一级便会增加一些灵压。这是当年青云剑宗开宗祖师为督促门中后辈修行特意留下的禁制。汪珑跟随苏凌雪,一开始还步履轻松,数百个台阶过后,汪珑发现自己慢慢地跟不上苏凌雪的步伐,每一步感觉都走的异常吃力。
汪珑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少女背影,一股颓丧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初见仙人风采,哪里肯轻易罢休?
“我要成为仙人,我也要御剑长空,逍遥世间!”汪珑咬牙坚持着,心中不断怒吼,不知不觉,已来到半山腰。苏凌雪早已在前方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还在坚持攀登的少年。攀登石阶之难她心中清楚,一个从未有过修行经历的人,能在这里爬上三百级的台阶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但汪珑竟然出乎意料的爬到了半山腰,足足三千多级的台阶,要知道即使是她,不动用自身真气的情况下,也只能勉强爬到山顶,而她可是自小修行,肉身在灵力冲刷之下早已远超**凡胎。
眼见汪珑还在坚持,苏凌雪飞身来到他身旁,轻轻拍了一下少年肩头,一股暖流游遍全身,汪珑只觉身上压力顿减,转头看去,苏凌雪嫣然一笑,轻声道:“可以了,放轻松,跟我来。”少年依言放松,几个呼吸间二人就已来到山顶,一座气势恢宏的古殿映入眼帘。
苏凌雪领着少年朝殿内走去,一背负长剑的男子正立于殿中,青灰相间的长发披肩,身着黑色道袍,眸中光芒如万千星辰在闪烁,此人正是苏凌雪的师尊,玄剑真人,
“凌雪,此次下山可还顺利?”男子看到进殿的二人,轻声问道。
“启禀师父,凌雪下山之后,多方寻找,很快便得到了一颗灵婴果,不曾想,被童山老鬼发现,抢了弟子灵果不说,更要杀弟子灭口,路仁师兄为救弟子,惨遭老鬼杀害,弟子多次险死还生,差点回不来了!”
玄剑真人闻言,眼中寒光一闪:“童山老鬼!哼!平日叫你认真修炼,你却偷懒耍滑,这次你死里逃生,就当是一次教训了。两日之后,你三师兄将会出关,你叫他下山一趟,将童山老鬼头颅摘回来见我。”
苏凌雪眨了眨眼睛,道:“师父,童山老鬼已经魂飞魄散了。”
“哦?怎么回事?”玄剑真人问道。
苏凌雪讲述了常山镇的经历,但并没有说金龙古剑可能与身旁的少年有关。毕竟他也不知古剑来历,而且古剑业已自行离去,说了也无用,反倒是如果万一传了出去,对少年不利。如此神剑,世间有几人能不动心?苏凌雪心中思量,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了保护少年,毫不犹豫的跟师尊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