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眼界比一般人开阔。艾老板和冯社轩聊天时随意提到的一句话,硬是被他注意到了,最后还推理出了一些东西。
“小老板,他们聊天时提到了‘大勇’,还提到了林瑶。艾老板说‘大勇’以前确实经常来酒吧,也确实和几个东南亚人喝过酒。但那几个人太不起眼,都没什么印象。但是,艾老板又说起了一件事,是他一个朋友的故事……”
艾老板的交游广,朋友也多。大约半年前艾老板的一个朋友过来捧场,喝醉了闹笑话,在卫生间蹲位里睡了一晚。
艾老板的朋友也是个神人,喝断片了啥都干得出来。他在卫生间里睡得那个安稳,中间只被打扰了一次。根据艾老板朋友的描述,打扰他的人是一对男女,这两个人一直在争执什么,最后吵了起来,把醉酒的人的吵醒了。
“虞姬虞姬,奈若何兮。”
有个女人在男厕所里背楚霸王的《垓下歌》,让酒疯子都印象深刻,她欺负“大勇”奈何不了她,而“大勇”也真拿她没办法,恶狠狠的回了一句:“谁的客户不是客户?我们走着瞧!”
酒疯子只记住了这两句,继续睡,但他闹得笑话太大,总被人调侃,他也不以为忤,一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虞姬’,于旸娇,那个女人可不简单,你最好小心点。”
新疆仔说完,急匆匆的走了。秦沧把他送出门,自己也马上结账下机。
事情来了,很严重,新疆仔关注的是《垓下歌》,但秦沧却知道真正的麻烦不是这句。
林瑶曾经卷入了一场阴谋,她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羊。秦沧以前也这么认为,所以当“大勇”被抓以后就放下心来。(国家机器的力量是个体无法对抗的,“大勇”背后的客户只要不傻就不会纠缠不休)
那个“虞姬”名叫于旸娇,网络上都能查到她的通缉令。“虞姬”是“专业人士”,很危险,但越是是“专业人士”越有职业道德,看重利益,而不是恩怨情仇。
但是“谁的客户不是客户”这句话何解?难道说客户不止一位?难道说另外那位客户的目标原本就是林瑶?
秦沧还清楚记得那晚的情景,在“虞姬”出现的时候“大勇”很不友好,拒绝说出客户的名字。所以“虞姬”很可能不是“大勇”的下线,她和“大勇”有不同的客户,因为目标一致才合作犯案。
“问题是,警方知道吗?”
想通了一件事,又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个疑问不需要寻找答案,因为秦沧同样清楚国家机器的力量。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秦沧紧张,同时还有愤怒。警方明明知道还有一个“客户”,却把他和瑶瑶瞒在鼓里,这是钓鱼执法啊!
“不对!不是警方,起码不是小孟警官,她不是那样的人。”
秦沧对小孟警官颇有怨言,却相信她的人品。小孟警官是一个有信念的人,有信念就有底线。而且小孟警官背后还有个老孟,老孟绝不会没分寸。
“有人在耍猴。”
刹那间秦沧就想明白了。冯社轩太聪明,为了破案立功不惜利用所有人。小孟警官为他背了一口黑锅,背完黑锅还没个好,赶紧滚蛋不要分功劳。
而秦沧在酒吧里的遭遇也是如此,在冯社轩的计划中秦沧也属于不安定因素,所以他才会站出来“调解矛盾”,为的是信息阻断。
“先提醒瑶瑶!”
秦沧拿起了手机,打个电话。他的战斗力帮不上什么忙,就算赶去都只能是个累赘。
放下电话,秦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把心中的愤怒按捺下去。
真是让人悲哀,即使如此的被人算计,秦沧依旧无可奈何,他还得盼着冯社轩能更聪明一点,布置更严密一点,不会让“虞姬”有可乘之机。
“可是也不能干看着,总该做点什么。”
想了想,秦沧向爱尔兰酒吧走去,他觉得可以和艾老板谈谈,如果艾老板还是不愿意见他……妥协是最优的生存方式,却不是最优的做人准则。
。。。。。。
南江市的人都知道爱尔兰酒吧是著名的同性恋酒吧,但没人知道最初的本意是“同性朋友”,这里其实并不欢迎“bl”或“gl”,也不欢迎那些以约炮为目的的孤男寡女。只有经常来的老顾客才知道这里就特么是个酒吧,而且是从字面意思理解的“酒吧”。
凌晨时分的酒吧,还残留着狂欢后的余韵,服务员一边打扫卫生,一边把几位醉死了醉鬼抬上二楼。那里有艾老板的办公室,还有几间客房,专供醉鬼们过夜。
凌晨时分的酒吧,居然还有几位清醒的客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门边的女警官,她制服笔挺,坐得板正,如果不喘气的话都会误会成一尊雕塑。
吧台上也坐着一位年轻人,他全神贯注的盯着一杯“白色的水”,仿佛里面藏着稀世奇珍。
吧台的另一端,洛可可台灯的旁边还坐着一位老客人。这位客人咋一看是最不起眼的,但多看几眼才发觉他才是最耐看的。那一身并不张扬的唐装,真被他穿出了儒雅的味道。
“这是你点的烤肉,请慢用。”
有客人就得招呼,一位服务员把烤肉放到了“白色的水”旁边,还殷勤的伫立在一旁等候。他这幅样子让客人很无奈,叹息着指点道。
“新疆仔,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社会不是这么混的,你这么讲义气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坑死。”
“我知道啊,又不是没被人坑过。但要是那年冬天你不拉我一把,我连被人坑死的机会都没有。”
对牛弹琴,白费功夫。看着新疆仔沾沾自喜的表情,客人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放弃告诫,对准了面前那盘从未点过的烤肉。
新疆仔以前就是卖烤肉的,他的手艺没得说,用叉子稍微一翻,浓郁的香料味道散发出来,还真让人胃口大开。
“也给我来一份,谢谢。”
坐在门边的女警官被香味吸引,突然开口。新疆仔愣了愣,有点不愿意。可是他旁边的客人却拍了拍他的肩膀:
“帮个忙,那位警官是我朋友,唔……不是之前‘那种’朋友。”
话说到这种地步,新疆仔当然不会坚持,他正想往后厨走,又有人开口,是坐在台灯旁边的唐装老人。
“同样的,也给我来一份,谢谢。”
“你……”
新疆仔有点恼,这时候他旁边的客人又拍了拍他,一脸苦笑。
“我说这位也是我朋友,你信吗?”
“你说的我当然信。不过你们凑齐三人不斗地主,吃什么烤肉?!”
新疆仔不是个腻歪人,但一份烤肉的交情,这种“塑料”朋友不提也罢。
这话当然不能说,新疆仔转身去了后厨,不一会儿,烤肉就端了上来。三位“刎颈之交”默默用餐,酒吧里只剩下刀叉与瓷器碰撞的声音。
叮当——
风铃声响。
酒吧门被人推开了,一行人鱼贯而入。
首先进来的是黑衣保镖,他们照例守住了出入口两侧,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艾老板随后走了进来,坐在门边的女警官让他有点意外,但吧台上的客人却让他皱起了眉头。艾老板没想到偷吃晚餐的贼居然还敢出现,他张嘴想斥责,但冯社轩紧随其后的走了进来。
冯社轩微微有点诧异,他没想到小孟警官居然会出现。难道是醒悟了,过来兴师问罪的吗?
不可能!冯社轩太了解小孟警官的性格,只要他牢牢抓住“破案”这个大义名分,坚持信念的小孟警官就必须顾全大局。所以冯社轩只是向小孟警官点了点头,就把目光投向吧台边的客人。那个厚颜无耻的乡巴佬才是个麻烦,很可能对他的计划造成影响。
“rry!”
耸耸肩,冯社轩抢先说话,他仿佛被烤肉的香味吸引,抽了抽鼻子,风趣的说道:
“i look hungry!(看得我都饿了)a wonderful night(一个美好的夜晚),there are no anl、(怎么缺得了天使)、gttono、(饕餮)redneck。(红脖子)”
冯社轩的确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刹那间就找到最恰当的应对方式,他以英文交流可不是为了照顾艾老板的国籍,“信息阻断”可是一种很专业的手法,冯社轩用得举重若轻。
“迅猛龙……”
秦沧扭头看向冯社轩,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词。
“迅猛龙”是一张牌,全名叫“石化迅猛龙”。在卡牌游戏《炉石传说》中,“石化迅猛龙”曾经是一个很有名的bug。每当打出这张牌,对方就会掉线,更有意思的是对方还不会认为自己掉线,画面会停留在出牌那一刻(就像网络卡顿一样)。
冯社轩就打出了这么一张牌,用阻断信息的方法让其他人不会质疑游戏的公平。而且丝毫不用怀疑合不合法的问题,冯社轩绝对能收拾干净手尾。
好在秦沧的目标不是冯社轩,他站起身,走向艾老板。
“艾老板,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秦沧问道,但艾老板还没有回答,冯社轩就夸张的哦了一声。
“oh!i closg ti(打烊了吗)this is y reservation。(现在是我的预约)”
“我只需要几分钟。”
秦沧无视他,盯着艾老板问,但冯社轩再次怪声怪气的打断。
“terrogation(审讯吗)i the police。(我才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