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启蒙路艰辛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严厉的奶奶虽然万分不情愿在我这个“蚀本货”上浪费金钱，但是“义务教育”的宣传语宣传画贴得满地生花，满墙火红火绿。乡干部威严的目光还不敢小觑。“去吧，上学去！”
可是学校在哪里呢？真的是翻越了千重山万重浪，才能到达我尊贵的学校！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贵州，村庄分布随山而走，逐水而居。零零散散，本就疏落一片，难以汇聚。加之外出的家庭越来越多，孩 子们了一个个远走高飞了，留下来读书的屈指可数。这都给办学带来了困难。
但在“一个都不能少”的目标方针指引下，再穷也要办教育，再苦也要办教育。我的学校也办成了。就在乡政府办公地附近，废弃的旧糖厂、旧卫生院改建而成。糖厂顶上高高的大烟囱却是没能拆掉。它就那样威风凛凛地直指苍穹，供我们瞻仰。
上学路有多远，年幼的我没有清晰的概念。只知道要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真正的羊肠小道，拖拉机也开不过去。一路翻山越岭，淌溪流，过河道。若是大雨河流涨水，小石桥，小木桥都漫漶了，只能掉头而回。若有好心的农家，撑船而渡，那是真的雪中送炭，上学之 路才能达成。
我每天天没亮就背起书包上学堂，午饭自然也要带上。因我年纪小，在学校生火做饭还是难事一桩，只有每天带些冷饭、土豆泥、玉米棒、红薯、南瓜饭等回校充饥。每天五六点就出门，夏季还好，天刚发亮。冬季就惨了，周围冷寂一片，漆黑一片，那可真是摸黑上路。
我孤孤单单一个小女孩，拖着长长的辫子走在晨曦中，那样的早晨真够难忘的。
爸爸妈妈外出一年多了，音讯杳无，也不知道他们在广东都混得怎样。妈妈怎就那么狠心，舍得抛下我们一去不返？幼稚的孩童啊，哪个能离得开妈妈的怀抱！即便是我已到上学的年龄了，还是止不住日日夜夜的思念妈妈。年幼的妹妹，她呱呱的哭声不知喊碎了多少个晚上！她的嗓子现在也不好，难道是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落下的病根？
上山，穿坳，涉河，爬坡，我的上学之路还是跟山有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关联。是一座座巍巍高山，阻隔了文明的进程。被闭塞的小山村，照不进现代文明的曙光。蜿蜒蛇行的山路，缓慢的节奏跟不上时代演进的速度。
一路艰辛，终于来到破旧的学校。混班的学校，学生总共就五六十人吧，老师四五个。戴了老花镜的老校长兼教语文数学，美术老师是没有的。我们的课堂上，就只有识字、数数、唱儿歌，若是教累了学也累了，语文老师数学老师都可以暂时兼任体育老师。让我们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跑两跑，或者摇起跳绳跳两跳。
慈祥的老校长仿佛就是这间小学校的灵魂。他一年四季都住在学校的破房子里，那是低矮的泥瓦房。他满脸黝黑，瘦削的脸庞上也是山一样的沉静。刀削的皱纹清晰可见。他精神矍烁，却不轻易流露笑容。上课时，我们跟着他摇头晃脑地念，一刻不停地念，直到能背诵为止。作为奖励，他会让勤奋背诵或者书写工整的学生在自习课时出操场爬杆、撑单双杆等等。作业本的红勾勾，大写的100分，98分，每每激起我们学习的热情，拼搏的斗志！如今的学校，淡忘了分数，作业等级abcd，笼统的区别着彼此的优劣，实在没有那准确的分分激动人心！
老校长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启蒙老师。虽然简陋的校舍和随时会走掉的学生令他不能完整地实践自己的教育理念，但他的严厉刻苦，正直忠诚，还是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我坚忍不拔个性的形成，我忠贞不渝品格的炼就，跟老校长潜移默化的言传身教有莫大的关系。
学校的伙房摆满了各式炊具，那是高年级的学生带来生火做饭用的。一到午间放学，他们抄起自己的家伙就生火做饭。虽然辛苦，但能吃上热辣辣的午饭，也是求学生涯的一大安慰。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带来的饭菜早就霜冻了，冷硬了。暖水也冻冰了，怎奈这冰天雪地？
年幼的我们也去他们的火炉前蹭些火光，暖和一下冰冷的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