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苦中有乐甜糍粑
妈妈，你在哪里？你还会回来吗？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千万次的问，千万次的想念，妈妈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回过小山村。三姐弟只有在奶奶严威的目光中继续苦涩度日。
奶奶一如既往，只疼弟弟。有时候给弟弟的玉米饼太多了，弟弟看到我们那个可怜的馋相，也懂事地分一些给我和妹妹吃。有时候则是故意地嚷着不够，让奶奶多给些，好分给我们一些。这些浓厚的手足情在我日后的奋斗生涯中都给了我莫大的帮助。
奶奶，你这么偏心，这么刻薄地对待小孙女，你就能盼望她以后孝敬你、感激你？韩信大将军得了老奶奶一饭之恩，发奋有为，终于功成名就，也好好地报答了老奶奶的患难相帮！情义的汉子，情义的人们，肯定会感恩图报。但你封建愚昧的思想如此落后，叫人情何以堪？为什么我的奶奶会是这样，为什么偏要让我遇上这样的奶奶？
我粗大的手脚都是繁重的农活磨炼的，我健劲的腰身也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挑挑抬抬中炼就的，我厚厚的手掌更是一刻不停的家务炼成的。在这个没有妈妈的小家庭里，我得独自挑起照顾自己照顾妹妹的重担。我的肩膀已经炼得比平常女孩子坚强有力得多了。
村庄离墟集远得离谱，动不动就一两小时的行程，让人赶集的热情骤然退却。家中多备干粮、干货，才是生生不息家计的明智选择。日常的煮食，屋前屋后的菜园、瓜棚、果园源源提供生鲜出品吧。土豆、南瓜、冬瓜，都是极易生长又好填肚的食物。一到夏天，黄黄的南瓜花开得像喇叭，灿烂的映照着人们的脸。南瓜大肚子里的瓜籽，挖净了晒干了，就是我们睡前饭后的好零食。变着花样吃土豆，也能把平凡的土豆吃出新感觉、新滋味，以致它能长年累月地占据我们的餐桌，永不退席！
但在我们味觉的记忆中，要数甜糯的糍粑最好吃最难忘。糍粑是奶奶给我们童年回忆的唯一亮色。下雨天，年节日，奶奶得了空闲就会做甜糍粑给我们吃。她平时碾好的各种各样的粉，糯米粉、粘米粉、绿豆粉、大豆粉、红豆粉、芝麻等等，按照一定比例调配搅拌均匀。大铁锅里早就沸水蒸腾，热气袅袅，蒸的糍粑软粘。奶奶还可能拿些去煎了、炸了、烘了，这些糍粑就带上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热辣辣的糍粑在手，那真是人间美味。童年的所有枯燥与匮乏一下子被风吹走，泥瓦房里弥漫的是满满的欣悦。也只有在搓粉团，低头做糍粑的过程中，奶奶的温情才稍稍流露，她刚硬的形象在这一刻被熏软。
既然奶奶落力蓄养肥猪，那我们家里就每年都杀一头猪。过年美美地吃猪肉，吃不完的猪肉晾在屋顶风干晒干了，藏在瓦缸里。这个小泥瓦房一年四季都飘荡腊肉香！爸爸相亲的成功，相亲宴上的少不得腊肉的功劳！多肥美的猪肉啊！简直秒杀所有海陆空珍禽异兽之百味。
杀猪是个体力活，粗重活，只有像爸爸那样健壮的男人才能完成。幸好，兽医离我们家不远，他来检查过猪的健康状况之后，就示意我们可以杀猪了。兽医也是强壮的汉啊，多年的行医生涯，每次都要真刀实枪用力按住四蹄踢踏的猪才能打针、阉割、灌药，兽医的身手也是不凡啊！
可怜的大肥猪，嚎嚎哀叫震天动地，响彻山村，叫人听得心发毛，手发抖。公猪叫得更粗粝。但在一群彪形大汉的合力按压下，它们也只能哀鸣几声。很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红的猪血热辣辣地喷涌而出，射进脸盆、瓦壶，很快就盘满钵满，肥猪也就奄奄一息，徒留几分遗恨在人间！
杀猪场面惊悚，但杀羊、杀牛、杀黄驹、杀野猪等等，同样惊险。大山深处藏有这么多野性烈性，虎虎生威的野味，我们闭塞的生活也充满了甘甜。那样的天然生成，哪个都市人能享受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