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楚歌一时不知所措,看向岳子梅,只见他笑意温纯,只好道:
“哈哈,行,以后在燕卫营你我兄弟相称。”
随后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春申楚歌今天能打败洪书文境界上的优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自己的示弱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当他们接触到自己的真正实力时难免会有些措手不及。春申楚歌今天赢了在燕卫营里武功排的上号的洪书文并不能说明,燕卫营这支骑军战力逊色。当真正与这些军伍中人打过交道之后,春申楚歌才发现他们所擅长的不是江湖中人那些花拳绣腿,而是搏击技能或者说杀人手段,毕竟他们最终要上战场厮杀。而且真正要生死相向那些比他们武功境界高的人并不一定会活下来。
与这些边关武人相处,要真正融入到他们的群体中,必须要用过硬的实力去征服他们,不能说武力是军营生活的唯一,但肯定是必要因素,毕竟军营中以强者为尊。春申楚歌转念一像,其实任何世间任何地方不都是以强者为尊嘛?
不知不觉王雄贵就喝高了,最后又开始管不住自己嘴絮絮叨叨起来。
“楚兄弟呀,不瞒你说,当初我王雄贵能去别的军伍里当一个最起码比这个副尉要大的官儿。不说将军裨将什么的,最起码是个实权都尉。为啥偏偏来了咱们燕卫营,还不是冲着这个名头来的。我没经过战国纷争,那些老兵油子没事儿总是吹嘘自己当年曾跟着王爷南征北战,说那话时的臭屁劲儿呀。我呢生的晚,寻思着,就算不能跟着北燕王南征北战,咱最起码可以跟着他儿子征战四方也行呀,到时候我就可以跟那些更年轻的士卒说,老子当年给小王爷牵过马。所以我就来了咱们小王爷的亲卫军燕卫营,谁他娘曾想,咱们那个小王爷是个不成器的家伙,纨绔二世祖呀,别提让他上阵杀敌了,估计他也就能在娘们儿的肚皮上大杀四方,不成气候呀。我呀,不求多大官儿,可是我这心里憋屈的慌,给这种人当亲卫,值吗?”
洪书文红着脸打着酒嗝,附和道:
“谁他娘说不是呢,那个小王爷我看该叫小王八蛋。你说咱们王爷那么威武,攻克过四国国都,在灵璧一举打败之前从无败绩的兵神魏无忌,大丈夫生当如此呀。可是他娘的他怎么就生出个那样式儿的儿子呢。要是春申楚歌在我面前呀,我一定要替咱们王爷教训教训他。他真是个混账东西,你说是不是呀,楚大哥。”
春申楚歌一脸尴尬,总不能自己骂自己吧,当下他是十分抑郁,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真是不好受。
幸好这洪书文一个蒙头醉趴在桌上,王雄贵也红着脸骂了句‘熊兵,喝这点酒就不行了’,说完他也一头子倒在桌上醉醺醺地昏睡过去。
春申楚歌对稍微有些清醒的岳子梅说道:
“我也有些醉了,去外面吹吹风。”
说完不等岳子梅回应,春申楚歌就起身走到了外面。
他金刀大马地坐在石阶上,外面的月色很美,杯中酒水荡漾着高空圆月的倒影,清风拂面吹来一阵清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岳子梅略带惶恐的声音。
“属下岳子梅拜见小王爷,卑职不知小王爷微服私访燕卫营,所以”
春申楚歌微微一笑,道:
“本就是我不按常理出牌,怎么能怪你呢,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岳子梅单膝跪地,回答道:
“卑职起先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您是白尺虎白将军亲自推荐来的,而且听他们说您说您自己叫楚歌,而且小王爷起身出去时那种气质是那种只有出身王侯将相家的人才会有的,哪像我们这些糙汉子。”
春申楚歌哈哈一笑道:
“岳校尉夸人的水平倒是比得上那些在朝为官的公卿呀。”
“卑职惶恐。”
春申楚歌不耐烦道:
“别卑职卑职的,这是在你的地盘儿,你是老大。咱们燕云铁骑之所以能成为天下军伍的魁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武人在王侯面前可以挺直了腰杆说话。你要是愿意,咱俩就兄弟相称。”
“万万使不得。”
春申楚歌无奈自嘲一笑道:
“看来自己在收买人心方面还是不行呀,哈哈,回去又该被师父李寒山骂了。”
岳子梅低声道:
“卑职还有一事,帐内他二人”
春申楚歌预料到他要说什么。
“放心,所谓不知者无罪,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确实是一个不成器的家伙,让他们这些好儿郎为我当亲卫,换成是我也难免一肚子怨气想找人倾诉。他们肯与我说,虽然是醉酒状态,但看得出他们将我当成了自己人,就这一点我很开心。你在我面前也不必如此卑躬屈膝。”
春申楚歌说完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难道还要本世子我请你坐?”
岳子梅这个彪形大汉在春申楚歌面前却变成了一只听话的小猫咪,弓着身子坐在春申楚歌旁边,但也只是半个屁股坐着。
两人沉默片刻,岳子梅觉得不说话也不合适,同时他也有些疑惑,只听他说道:
“今天观看小王爷与洪书文比武,小王爷明明身怀绝技,今日与您相交不像是那传言中那么纨绔无良,与王爷一般让人心生亲近。是不是故意有人造谣,还是”
春申楚歌道:
“你去过沧浪山王府?”
岳子梅憨憨一笑道:
“是呀,卑职还在沧浪山见过当时只有十来岁的小王爷,估计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春申楚歌苦笑道:
“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并没有人造谣。”
岳子梅眉头皱起。
春申楚歌接着说道:
“屁股决定脑袋,话糙理不糙。在我面前虽然你年长我很多岁,有不少沙场厮杀经验,但因为我的身份,你不得不一口一个卑职的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我呢,身为吴越王朝最有凶名的藩王嫡子,想我死的人肯定不少,这里头有战国遗民,还有位居庙堂的黄紫公卿。若我不在世人面前表现的那般无良,他们会睡不好觉的,他们睡不好觉我也就睡不好,哈哈,是不是觉得我还是蛮体谅人的。”
岳子梅跟着嘿嘿一笑,同时想起了前年朝廷朝歌署暗通燕云本地一个叫快雪山庄的门派谋杀小王爷的事情。
正在岳子梅走神儿的时候,忽然春申楚歌脸色阴沉地说道:
“岳校尉,你知道本世子这么多秘密,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岳子梅吓得身子猛地往后一撤,却听见春申楚歌哈哈大笑。
“要是让别人瞧见岳校尉您刚才的胆小模样,哈哈哈,想不到燕卫营的校尉大人这么胆小,我跟你开玩笑呢。”
岳子梅尴尬一笑。
春申楚歌道:
“放心,我已经决定要将我真正的面貌展示给世人,因为我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大人后头的那个小王爷了,以前种种只是出于保护我自己的需要。这次我来燕卫营其实就是看看燕卫营的具体情况,因为不久之后你们就会接到通知开拔随我南下一趟,毕竟是我的亲卫营,不看看也不好,你说是吧。”
岳子梅听完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起身重新跪在地上,道:
“不瞒您说,兄弟们早就呆不惯着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正好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护卫之人并不是传言中的那个纨绔子弟,他们一定会像我一样高兴,重新有了干劲儿。我岳子梅不会说什么好话,我只说愿意为小王爷效劳,跟随小王爷南下是我们燕卫营的荣耀。”
如果说之前岳子梅的下跪是因为与春申楚歌之间的身份差距的话,这次则是实打实的。
春申楚歌饮尽杯中酒,并没有扶他起来,只说:
“起来吧,我的事先不要告诉他们。还有我明天就回王府,至于为什么我会消失,你去跟他们解释。”
春申楚歌自嘲一笑,当自己无心收买人心时,他们却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命起来。
大帐中,洪书文和王雄贵醉趴在桌子上鼾声不止。
春申楚歌早已离去,只剩下岳子梅一人。
岳子梅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也不擦嘴角的酒水,大笑道:
“好酒,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