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绚丽夺目的霓虹灯,还记得游艇驶在大海上漂泊不定的幅度。
还记得曾经与朋友一同欺凌过的李繁,是怎样看着他们倒在甲板上,口吐着白沫,慢慢在海浪中煎熬死去。
……
活着终究是一件好事,这是她第21次感叹。
连河村坐落在八面山下,一条波光粼粼蜿蜒而上的酉水河,将本来就不大的半个山村隔离开来,村子靠近重庆边界,唯一一条路是连通重庆经过村子再到附近的镇上。
镇上不繁荣,可每一处的建筑都带着古代特有的韵味,那里有一座中学,叫水汐初中学校。
因为镇名叫水汐镇,因而这所小学与初中并存的学校就有了此名。
连河村距离水汐镇不远不长,步行却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如果是大人的话估计也就几十多分钟。
村子很安静,所有20岁以上的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谋生,村子里的小孩比较多,单亲家庭和孤儿,问题家庭也更是杂多。
木棉抬起缩小了的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温度,父亲坐在房间里背对着她烤着火,父亲长得很小,肩膀也不够宽,身高就像一个小女孩子,可在这个家庭唯一的顶梁柱就是他。
“爸……”
正围着火堆烤火的男子,泛黄的皮肤被火光烤得透红,闻见一声弱弱的呼唤,沉默的脸颊才淡出了情绪。
慢慢走到床边,床上的小女孩还很小,12岁的个子,却长得像一个**岁的女孩,营养也不怎么跟得上,小小瘦瘦的。
木伟程被女儿的眼神望的有些不自然,他发觉女儿刚刚醒过来却好像变了一个人,被那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珠给凝望中,反倒他一个成年人显得有些急迫和不安。
伸出满是茧子的手,在女儿有些微卷的额头上摸了摸,发现高烧已经退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饿了?”
男子的声音并不怎么成熟,相反的在这寒冷的12月有些沙哑,吐出的热气在木房子里,渐渐消散。
木棉直到眼前的人物被雾水所替代,泪水在也承受不住眼眶流了出来。
她才真的发现自己重生了,那些早已经消失在历史中,她这一辈子后悔和悔恨的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已经在她脑子里模糊的容颜渐渐被现在的容貌所替代,老天是看她可怜吗?所以才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去悔过曾经的错误吗……
不管这是不是老天的天意,她都不想走上辈子的老路,不想到死的时候,都在悔过自己的这一生。
“咋怎么哭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不舒服的话,爸背你去桥头打针?”
男人的声音有些慌乱,这孩子一年到头都没有发过烧,今年冬天的橘子产量比较高,所以忙着忙着就把孩子给忘了。
等回头发现时,孩子蹲在橘子堆里面已经发起高烧,可把他吓得慌,将孩子背到桥头的小诊所,打了几瓶吊针才得以缓和。
“没……不难受……”
木棉摇了摇头,看着父亲为自己擦掉眼泪,胸口的心揪感越来越重。“奶奶呢?”
“奶奶在厨房熏腊肉了,棉子这个学期读完,就该升初中了吧。”
木棉豁然想起了自己,头一次发高烧貌似就是在小学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父亲也是在过完年之后不久的一天去了浙江。
从此初一到初三慢慢的长路,父亲一直在外地打工,就再也没有回家过过年了,因为昂贵的学费,所有的费用都必须靠父亲,所以父亲不得不出去谋生。
“嗯!爸你什么时候走?”
木棉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软哒哒的,可能也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或许是没有适应木房子的光线,她总是不太能看清楚父亲的容颜。
“过完年,在呆六天……棉子,不要和村里那些淘气的孩子去欺负那个孩子知道吗?”
木爸担忧的望了望自家女儿,若不是那天他在山坡上摘橘子,亲眼看见自家女儿拿着石头和一群村里的小恶霸,朝着那躲在村口垃圾站里的男孩子砸石头,他还真不相信自家平时老实的女儿会这样欺负人。
木棉豁然呆滞住,是啊,小时候的她就是因为贪生怕死,害怕村里的恶霸欺负自己,所以将自己伪装起来去巴结别人,和那些恶霸一起去欺负弱小的人。
而那个被他们欺负的人,就是在不久的将来同学聚会上,将他们送上天堂的人。
“爸,我以后不会了……”
“那就好,那孩子也可怜,他母亲将他抛弃在我们村子村口,政府也不管管,哎……”
木棉看着父亲叹气,就想起了上辈子还是八岁时的记忆,那时候她自己都还小,独自一人爬到了山顶。
山顶,可以浏览到山下村口的一切风光,还有那条波光粼粼载着许多小船的酉水河。
也是那时,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从村外缓缓驶来,那时候镇上通往村子的路还是泥巴路,车子摇摇晃晃在村口的垃圾站停下。
一个穿着鲜红裙子的年轻女性,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下了车,男孩打扮的很可爱,可衣服还是能看的出来,已经穿了很久没有换过,皱巴巴的。
红衣服的女子蹲下对男孩说了什么,最后男孩点了点头一动也不动的站在路口,手上拿着棉花糖,就那样看着年轻女子踏上了三轮车,远远离开。
后面的她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后来回到家,经常听见村子里的人说,村口来了一个捡破烂的小男孩,赶也赶不走,还在垃圾站附近的那个小破房里住了下来。
从此以后他们的乐趣,就是每天去镇上上学放学回来,去垃圾站附近的破木屋,欺负那个小可怜,而她也是其中一个,每次看到对方被砸破皮流血的额头,跟着村里的一群人一起嘲笑他,将对方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食物拿去喂狗。
而每次那个男孩满脸的怒气和仇视的眼神,凝视着他们众人之后,大家会更加生气的去欺负他,直到将对方收集过冬的衣服全部烧掉,才解气的离开。
其实木棉知道,真正导致他们被他报复根本原因,不是这些童年的回忆。
而是,另一个村子的哑巴小乔。
小乔是哑巴也是一个放牛娃,她很善良每次都会偷偷从家里带食物,翻过木棉家后面的那座山,去看望那个在垃圾站里的男孩。
小乔这样善心的举动,在当时村子里的孩子的眼里看来,他们不懂得人性的善良,所以将对方视为异类,大家不欢迎她连同她一起欺负,更甚至严重的一次,大家纵容前世的自己,去将小乔禁锢在河边的牛给放跑。
在那时候农村一头牛可是很值钱的,也是一个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也因为这样的举动,小乔被养父养母打得遍体鳞伤,每次放牛都不敢再连河村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