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亲爱的卡尔萨斯先生》 第十章 兄长

    我又一次回到了诺克萨斯的贫民窟，背着克里斯丁和二狗子的尸体一起。

    雨下的很大，我步履瞒珊的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我曾经的家中，将挂在了脖子上的钥匙拿出来，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很久没住人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我用双手在母亲的坟冢旁又挖了两个大坑，因为雨水的冲洗，克里斯丁小姐姐的脸色显得尤为的苍白，她闭着双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看着她，看着二狗子，回忆着我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和她们在一起的生活是我这一生最珍贵的宝藏，而现在我永远的失去了她们，我一无所有。

    经过了一晚上的忙碌，母亲的坟冢旁又添了两座新坟，我看着她们，看了很久，最后失魂落魄疲惫不堪的离开了贫民窟。

    雨过天晴，贫民窟罕见的出现了彩虹，人们闭着眼睛向神灵祈祷，道路一旁有幼小的孩子们在草丛中抓捕虫子，远处有老人在驻足观望，我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之前听里恩爷爷说起过，迪奥他们在两年前终于如愿以偿的加入了诺克萨斯的军队当中，因为过人的身体素质，他们受到了军队长官的重视，被安排到了先锋营，虽然充满了危险，却更容易建功立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

    我又过上了独自一个人的孤魂野鬼一般的生活，和克里斯丁小姐姐一起在这一年多里攒下的一百多块金币，被我们埋在了桥洞下，我们发过誓，无论如何的贫困哪怕是吃不起东西饿着肚子也坚决不许动用这些金币，直到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为止。

    我将它们取出，这足够我在诺克萨斯的城区买一套房子，并且做一点小生意了。但我并没有这么做，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要这些又有何用，我失魂落魄的行走在城区的大街上，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冷冽的风无情地刮着，就这样把我带走多好。

    看到里恩爷爷的时候，我的脸色苍白的可怕，里恩爷爷给我泡了一壶热茶，让我喝着，暖暖身子，寒风刺骨，这座城市的冬天来了。

    我和他聊了很多，向他诉说着克里斯丁的一切，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我答应了克里斯丁的，无论生活充满了多少痛苦我都要永远的坚强的笑着的，可是我并没有做到，对不起，克里斯丁，我一直都是一个胆小鬼。

    凌晨的时候，我离开了里恩爷爷的店里，老人上了年龄并不能熬夜，很快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在这之前他一直劝说着我想让我留下来，可是我知道他的经济状况也并不好，我并不想拖累这个一直以来总是照顾着我，对我充满了善意的老人，在给他留下了五十多块金币后，我就悄悄地离开了。

    我偶尔也会去卖花，卖一些小孩子吃的糖果，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在酗酒，也只有醉倒在梦里，我才能看到爸爸妈妈，克西米尼叔叔和克里斯丁她们，看到我们还生活在祖安城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已然成了一个酒鬼，直到我被一个男人拦住去路。

    “你好，请问是卡尔萨斯先生吗？”

    “你好，请问你是？”我看了看这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男人，确认自己并未见过他。

    “我家少爷有请。”

    “你家少爷？”这个男人全身都穿着厚重的盔甲，起初以为是帝国的军人，现在看来竟是贵族的护卫，因为克里斯丁的死，我对于贵族并没有什么好感。

    “布兰克，扎阿范布兰克少爷。”男人似乎并没有听到我语气不善。

    是大哥，我欣喜若狂，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是书信来往，可是就在母亲去世以后就联系不到他了，送给他的书信他也从来没有回过，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无论是什么时候对于这个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慷慨之手拉我一把的贵族男孩，我都充满了感激，他为我找了很不错的工作，还为母亲找了诺克萨斯最好的医生，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贫穷而看不起我，反而认我做弟弟，他真的是一位温柔可靠的兄长。

    我跟着护卫走了很远的路程，扎阿范家族的院子很大，绕的我晕头转向的，作为帝国最强大的家族之一，他们的手中掌握着难以想象的资源。

    看到布兰克大哥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布兰克大哥安静的躺在床上，他整个人虚弱的不成人样，就连睁开眼睛似乎都很困难，屋子里除了弗兰奇医生，还有一位举止文雅，身份高贵的女子，想来是布兰克大哥的母亲温蒂阿姨了，我曾不止一次的在信里听布兰克大哥说起过她，一位温柔善良的女性。她的眼里全是泪水，但出于礼貌还是向我点头示意。

    “卡尔萨斯，你有理想？我啊，从小就想去世界各地看一看走一走，去好玩的地方，去探险，去邂逅美丽的姑娘，一起浪迹天涯。”

    “我的家族从帝国建立之初，就是皇帝陛下最为忠心也是最为亲近的侍卫，家族中的长辈，或者是定国安邦权倾朝野的文臣，或者是开疆扩土在军中任职的将军。可到了我这一代，身为家中独苗的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就连帝国最好的医师都断言我活不过十八岁，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同龄人也没有人愿意和我玩，我啊只有与书为伴，卡尔萨斯，这个世界真的很精彩呢，我好想出去看看呢，可是卡尔萨斯，现在我就要死了。”

    “谢谢你，这几年，和你的书信交流让我很开心，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拿出你写给我的信，美丽的祖安城，温柔的艾欧尼亚，虽然敌对却也有自己的信念崇尚正义的德玛西亚，神秘的约德尔人，高不可攀的巨神峰，还有那些强大的魔法师与勇敢的战士，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无尽的传说！我好想去见证这些…”

    “大哥，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痛哭着，我看到他的灵魂变得暗淡无光，仅有的一点生机也在慢慢消逝，不可能好起来了，就算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圣者也束手无策了，我知道继父亲母亲，叔叔，姐姐之后，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无私的帮助了我，我最尊敬的兄长也要离我而去了。

    “卡尔萨斯，认识你真的很开心…很遗憾不能和你一起去冒险了。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诺克萨斯去过探险者的生活…也请带上我的那一份，卡尔萨斯…我的弟弟，你要好好的…活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来，连说一句话都变得十分困难，他的呼吸很急促，最后，他回过头，看向了温蒂阿姨，露出了一个微笑，这笑容温柔而又体贴，我听到他叫了一声“妈妈”，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只是张了张嘴，笑容永远的定格在了脸颊上。

    温蒂阿姨崩溃的大哭着，她紧紧的捏着他的手，可能是又怕捏疼了他，而松了开来，她哭喊着他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复。

    我知道布兰克大哥已经离开我们了，他的灵魂像是风中熄灭的烛火，最后的一丝火星也没有了，我张开嘴巴，沙哑着嗓子唱着魂的挽歌，这歌声圣洁，安逸，传达着我对于布兰克大哥浓浓的思念之情。

    …………

    处理完了布兰克大哥的后事，温蒂阿姨把我叫到了扎阿范家族的大厅，那里是家主会见重要的客人，或是家族决定重大事件时才会启动的重要场所，身为扎阿范家族的主母，温蒂阿姨完全有资格用它来招待客人。

    这盛大的招待仪式让我受宠若惊，温蒂阿姨看起来很悲伤，她叫下人给我端了一杯热茶，才和我聊了起来。

    “卡尔萨斯，谢谢你，布兰克这孩子这些年来一直都活的很孤独，因为家族的一些事情，我们对他都缺少了关心，他总是沉默不语，可自从认识你之后，他一直都是笑着的，他给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即便是在病情最为严重的时候，他也总是看着你写给他的那些信。卡尔萨斯，布兰克这孩子在生前总是对我说能够认识你，是他的幸运，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因为病情的缘故，他整个人总是很消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的开心的。这些年来，谢谢你对于他的照顾。”温蒂阿姨说完就向我鞠了一躬，我连忙扶起了她，她虽然在平和地向我诉说着布兰克大哥的事情，但我依然看到她的眼角有泪流出。

    我很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姨，请您节哀，能够认识布兰克大哥也是我的荣幸，他一直都把我当成亲弟弟一样在照顾我，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温蒂阿姨点了点头，她将一个名贵的木盒递到我的手里，我打开，那是一枚精美的戒指，我看着她面露不解之色。

    “布兰克生前总是说想要送你一个生日礼物的，却从来都没兑现，这枚戒指是过去祖安城中的一位炼金术师打造的得意之作，可以在危难时刻提供一个巨大的魔法屏障抵挡敌人的攻击，冷却期只有一天，这孩子总是说将来身体康复了要和你一起去探险，这是他特意为你准备的。”

    她的情绪并不高，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在和我聊了一会就离开了，身为扎阿范家族的主母，家中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她处理，我并没有看到布兰克大哥的父亲，听说是在边疆帝国和德玛西亚有战事，他在那边主持大局。

    我在扎阿范家族住了两天就离开了，临行前我向温蒂阿姨告别，温蒂阿姨再三挽留我，告诉我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了就来找她。我知道，因为布兰克大哥的原因，温蒂阿姨也是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走在诺克萨斯城区的街道上，我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尽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笑着的表情。抬起头看着这座城市的天空，是难得的好天气，而此刻，我想到了爸爸妈妈，想到了克里斯丁，想到了二狗子和布兰克大哥他们，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应该坚强的活着，要始终面带笑容。

    …………

    万里晴空，有风吹过，此刻的我忍不住想要朝天大吼一声，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我并没有那么做。

    低下头看了眼中指上佩戴的红宝石戒指，我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魔法能量。

    “谢谢你，布兰克哥哥，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呢”

    远方的故事或许会很精彩，但我已决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这里还有很多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需要人们去关怀，而我将用有限的生命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们彻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