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哈哈哈哈!”
男子猝不及防的大笑令鹿丙申心一惊。
“就凭你?如果是我把情报泄露给你,我绝不会让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更何况我们怎么知道你的话是不是可信?”
鹿丙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现在的自己表现得太心急,局势只会更不利。
“那我们就耗在这里吧。”
“可以啊,我们就耗在这里。”
男子好像完全无所谓,甚至掏出了手机开始玩了起来。
祁明矾也起身对着吴冥说道:“吴冥,我们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小子,你看着他。”
男子“哦”了一声,祁明矾和吴冥便离开了。
妈的!
这帮小兔崽子!
现在的时间根本耗不起了!
但是鹿丙申却不能说出炸弹的事,否则他们直接走人把自己撂在这里,那岂不更糟?
所以思来想去,现在自己唯一的办法或许就真的只是等死,然后把他们拖在这里。
同归于尽。
2
鹿丙申听天由命地躺在原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人在快要死之前,总会想起很多的事。
想起很多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
比如说,他现在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自从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自己的儿子再也没和自己联系过。
没有见过一次面,没有打过一次电话。
什么都没有。
仿佛死了一般。
但他庆幸的是,他的儿子还好好地活着。
只要好好地活着就够了。
这是他身为父亲唯一的愿望。
他侧头看了看正在玩手机的男子。
五年前,他儿子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也喜欢没事捧着个手机。
少看点手机,对眼睛不好。
晓得了、晓得了。
少看点手机,多和爸妈聊聊,最近发生了什么。
等会儿、等会儿。
少看点手机,哪天爸妈不在了,就来不及了。
怎么可能,还早着呢……
可是鹿丙申是个老警察,世态炎凉、世事变化看得太多。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就是说没就没了的。
“小伙子,帮我个忙行吗?”
男子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替我用我手机给我儿子发条短信好吗?”
“这种时候找你儿子求救怕是也没什么用吧?”男子讪笑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求他原谅自己罢了。”
“哈哈哈哈!”男子毫不收敛地大笑了起来,“你究竟是怎么混得连自己儿子都恨你?”
鹿丙申沉默不语,但没过多久,他的眼睛便发红了。
男子见状有些急了:“哎哟妈呀,我这辈子最见不得别人哭了。老爷子你、你可别在这儿哭出来啊。否则别人都以为我一个年纪轻的欺负你一个年纪大的。咱们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鹿丙申开口说话了:“我儿子恨我,恨我是因为……我孙子五年前死了……”他的声音似乎在颤抖,“那个时候我也在家……但因为刚刚结了一个大案子,实在太累了就睡死了过去……结果我孙子就在另一个房间……”
“……所以你儿子觉得是你没照顾好小孩,小孩才会死的是吗?”
鹿丙申的一番话似乎触动了男子的某根神经。
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身边的谁,男子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口气略显犀利地质问道。
鹿丙申并没有作答。
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愤愤不平地说道:“哼,自己工作忙把小孩扔给爸妈带,爸妈没带好还把责任全推爸妈身上,那自己早干嘛去了?某种角度上来说,老爷子,我还挺同情你的。”
“不,不……错的是我,是我……”
说着说着,鹿丙申竟流下了泪。
那泪珠顺着他眼角的褶子滑落,落进了他灰白的头发里。
男子在一边不禁为之动容:“哎呦,老爷子你也别太伤心了,你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你儿子了。我们不可能破了规矩杀了你。”
“杀了我?就算你们不杀了我,我这么回去,也难逃一死。”
“唉……你既然知道破了规矩只有死路一条,当初又何苦来送死?更何况,吴冥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你杀了他也没有什么意义,何不去找他背后的雇主?”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你就没有想过我拼了这条老命都要找吴冥报仇的原因吗?”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追查下来的结果是,那个雇主只是叫吴冥适当地恐吓我,而且他只提了一个要求。”
“不能杀人。”
3
“……你的意思是,你孙子的死是吴冥的私人行为?”
“是的……”鹿丙申虚脱无力地回答道。
“……你确定消息无误?”
“我既然都能知道他的身份,这消息又怎么可能假得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
“那你方才为何不当面问他?”
“我自然是问了的。可是他呢,就连杀了我孙子这事都谎称不记得了,还声称是我找错了人!不过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小子怎么可能傻到承认呢?而且就算我们现在再去问他,他也会一口咬定不是他,也不可能说当初是他自己违抗命令,私自杀死了一个五岁的孩子。”
“……倒也是。”
“本来这件事和你还有祁明矾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一心只想杀了吴冥,而且我自认为计划万无一失。可谁知道本该是对头的祁明矾最后和吴冥统一了战线。否则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势……
“祁明矾和吴冥确实互相为敌没错,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别说是你了,我也意外得很。”
鹿丙申吃惊道:“你和他们一伙的都不知情?”
男子停顿了一下,答道:“不,应该说我和祁明矾是一伙儿的,我先前完全不认识吴冥。”
“那你就这么帮助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了?小伙子你心可真够大。”
“我也没办法啊。我是跟着祁明矾的,他向东我又不能往西。他向着吴冥,我还能怎么着?”
“可是你了解现在的状况吗?你知道为什么祁明矾要帮助吴冥吗?你清楚吴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男子迟疑再三,摇了摇头。
鹿丙申叹了口气,道:“都没搞清楚什么事情,你就这么掺和进来……把命赔进去太不值了……”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啊。谁让我和祁明矾也算半个朋友,半个搭档。”
“可你仔细想想,他把你当朋友吗?他只把你当个跑腿的。别的他告诉你了吗?”
男子有些恼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离间计吗?我告诉你这都是没用的。”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的意思是别人如果不把你当回事儿,你就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葬送了你这一辈子!这种事情我看得太多,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我肚子上有一个疤就是替我一个自认为是朋友的家伙挡子弹留下的,结果到最后,还不照样被那人穿了小鞋!”
男子最终泄了气似的耷拉下了脑袋,像是默认了一般。
“小伙子,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你如果执意认为祁明矾是你的好兄弟,你可以带着他走,但是吴冥必须留下。就算没法亲手杀了吴冥,同归于尽我也算死得瞑目。”
“……什么?”
“我在楼里安放了一个炸弹,再过十分钟就要爆炸了……你快走吧,要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你一个……”
4
“……老头,我们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来做一笔交易吧。”
“如果你能告诉我是谁把我们的情报告诉你的,我现在就放你走。”
5
二十分钟前。
祁明矾领着吴冥走到了一个小隔间中,让他换上了无菌服,接着又打开了小门让他进了另一个房间中。
吴冥走进去的一刹那不禁呆了呆。偌大的房间被改造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手术室。浅蓝色的墙壁与地面让人很容易就错以为自己身处医院。无影灯,吊塔,监护仪以及别的器械设备静静地围绕着中间的手术床,似乎是在等待着下一个病人的到来。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和之前在祁明矾身上嗅到的味道很像。
吴冥其实很喜欢这种气味,因为这种气味会在潜意识中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地方,依赖感油然而生。
吴冥一瘸一拐地挪向了手术台,爬上去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祁明矾也穿着一整套的无菌服戴着着手套和口罩走了进来。他把需要的工具和药剂全部归到了托盘里,端放在了一边。
“没有护士。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祁明矾用手指轻弹着针筒上方,向里推了推针筒底端。“给你腿部麻醉。”
吴冥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祁明矾走近的时候,他再次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消毒水的味道,比之前浓烈,但还没有到刺鼻的程度。
果然,这种气味会让人放心。
吴冥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房间还偏偏不冷不热,温度适宜得让人直想打瞌睡。
祁明矾趁等药效的空当打量了眼已是昏昏沉沉的吴冥,隔着口罩说道:“手术要点时间,看你也挺累了,睡一会儿吧。”
“不,不用。”吴冥猛地又把眼睛瞪得老大,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他硬是开了一个话题,“你之前是读医的?”
“是啊。”
“从专职救人……到专职杀人……”
“很讽刺,不是吗?”
“简直是,讽刺透了……明明条件那么好……明明完全可以不用做这些……为什么还要……真的是……有钱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做这些?”
祁明矾的声音在吴冥听来忽地变响了,像是整个世界仅存的声音一样清亮,又如同湖水一般包裹着他,浸入了他的耳朵。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努力想要摆脱困意,说道:“我……?我……因为……”
此时,吴冥听到了另外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紧紧贴在他耳朵边在说着悄悄话。
一个声音在说,不要告诉他,你们不是朋友。
还有一个声音却说,告诉他也没关系,你们不是敌人。
究竟是能说还是不可说,吴冥还没想出答案,便敌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6
祁明矾听吴冥那里半天没动静便意识到对方已经睡着了。
那还真的是和第一次遇见他时一样。
那是一个冬天,在咖啡馆的一隅,男孩的头斜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怀里抱着自己正在寻找的书,沉入梦境。和煦的暖黄色阳光轻薄地盖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框。
一眼三年。
祁明矾至今都无法忘却当年那一幕,仿佛那一幕在那一个瞬间就被打印成了照片,并用钉子牢牢敲在了记忆这堵墙上。
只可惜,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吴冥都没能看见,当年那个坐在不远处沙发上、正大光明观察自己的祁明矾,以及如今站在自己身边、隔着口罩浅浅一笑的祁明矾。
7
鹿丙申和男子要赶在爆炸之前完成他们的交易。
在命和情报面前,他们俩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鹿丙申暗自算了算时间,加快了语速说道:“其实我并不清楚报信者的身份,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他是不可能把真实身份透露给我的。他在电话中告诉了我吴冥的身份,又告诉我何时何地吴冥会出现,让我直接去找他。”
“那炸弹呢?也是他给你的?”
“不错。他在通话的最后告诉了我炸弹的地址,让我自己去取。”
“我不明白,你凭什么这么相信他。”
“因为他很清楚五年前我孙子死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当年命案的知情人。”
“知情人……”
“所以我的推测是,要么他和我一样都是吴冥的仇人,要么就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不得不出卖吴冥。但我认为,无论是哪种于我而言都是有利可图的。”
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那么那个人说了多少关于祁明矾的事?”
“果然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事情。”
鹿丙申这时竟露出了慈父一般的微笑,而男子就像被父亲识破小心思一样傻笑了起来。
除去鹿丙申被胶带固定在地上这个事实,此情此景,换谁都会误以为这两人是和睦的父子俩。
“这你就放心吧,他只是告诉了我居住地址,以及为什么吴冥会来这里的原因。别的我对祁明矾一无所知。更不要说你了,我连你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你事后没有追查过对方的身份吗?”
“自然是追查了。但是通话声音是处理过的,号码打完就失效了,sim卡被及时丢弃,查监控也无果。唯一的线索只有当时的电话录音。”
“你电话录音手机里有存吗?”
“有。不过在我的口袋里。现在这样被贴在地上我也没法给你。”
“对,差点忘了,我拿美工刀帮你把胶带割开。”
8
“滋啦滋啦”,鹿丙申身上的胶带被一条条地扯了下来,衣服上的白色绒毛都粘附在了胶带的内侧。鹿丙申用手摸了摸,黏黏腻腻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
黏黏腻腻的。
就像血。
恍惚间,鹿丙申似乎看见了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脸。小男孩在笑,笑着笑着,那血就从眼角流了出来,滴在了地板上。
疯了,自己怕是已经疯了。
最后一根胶带被扯走了,鹿丙申坐了起来,只觉一身轻松得几乎快要飘起来似的。他庆幸房间的隔音效果真是好,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易逃脱。
男子将美工刀的刀刃收回了塑料壳里头,发出了“咯哒咯哒”的声音。
“我们快走吧。”
鹿丙申点了点头,一边在兜里掏些什么,一边咕哝着:“我手机呢?录音还存在里面啊……啊,找到了找到了。”
“老爷子你真的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话音未落,男子惊愕地发现这老头掏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手机。
而是一把手枪!
鹿丙申笑了起来。
“你们果然一起死了才会让我最放心。”
话毕,他对准了男子的脑门开了一枪。
9
男子应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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