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不在烟城。
只是他做了一辈子文物管理员，留了很多书。
出狱以后，他去找过老婆孩子，没找到，没音讯。
九十年代，电脑刚出现在人们的生活里，手提电话跟板砖一样的厚重，网络更是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找不到他就回来了，回来了就开始写东西，写合陵，合陵开发的时候，林建国十三四岁，小孩子无所事事，跟着那些考古的人一起走山走穴，他竟然也就那样走了下来。
当时的领队是南江博物馆的副馆长孙诚。
烟城位于南江西30公里，70年代，国家政策备战备荒为人民，省里要修一条备战路，途径镇兆，烟城，北屯，这条路的路基就在唐陵几座陪葬墓上，文物部门下派干部进行抢救性挖掘，成立“合陵文物开发发掘小组”，孙先生以前研究过合陵碑石，就被抽调进组，又因资历深厚，当了组长。
林家家大业大，发掘组的人就暂住在林家的别院里，林建国天天跟着发掘队跑，也不去书坊了，孙诚问“喜欢这些？”
他答“看着有意思，地底下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呢。”
“好好学，过几年我带着你。”
林建国初三毕业，十六岁就离开烟城，跟着孙诚，孙先生91年退休，被返聘到省博物馆做顾问，他继续跟着。
林家老父亲走的早，孙诚就是亦父亦师，只是政策问题，林建国一直都是做管理员。
他对文史不明，但见过的东西却足够多。
林建国出狱没几年就病逝了，林西家已经离开了南江，去往安坪，得到消息只来得及回来办丧事。
林西一直认为林和平偏爱文史，是因为对大伯的歉疚。
林西13岁，贺东南离婚，林和平事业受挫，当时大伯已经出狱，他的赔偿金基本最后都用来替林和平走动关系，否则仅仅因为贺家支持，就离开是非地，在安坪安定下来，尚不足以。
贺家关系通天，当年也就是南江市这一块地方了。
但林建国没有离开烟城，他就在林家的别院里住下来，生命最后那几年，他才真的听了孙先生的话，开始好好学。
林西跟家里通了电话，等下个周末回去一趟，已经第二天。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苏北电话约她。
“妹子，今天哥带你出去听戏。”
“什么戏？”
“去了不就知道了。这可是专场！一个大剧院，你想坐那儿就坐那儿。你就在单位等着，我一会儿过来接你，7点半才开始呢。我们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表叔呢？我问问他晚上干什么？”
苏北连忙拦住。“贺东南今天有个合同要签，我刚问李秘书人还忙着呢，我留了话了，他直接过来。妹子，你体谅一下你哥我是个单身，好好陪陪行不行啊！”
林西嘴上嗯嗯嗯着。顺手给贺东南发了消息。
6点15苏北准时到汉城分局门口，林西换了便装，一件无袖背心裙，又担心晚上太凉，准备回宿舍找一件外搭。
苏北一把住着她的手腕。“姑奶奶，我还没吃饭呢。这就美包包了，快走快走，晚上冷了哥给你买件新的。”
大秦剧院建了有三年了，就在南江文广局的隔壁。
下班时间堵车，从单位过去，竟然用了40分钟。苏北提前订的餐，苏北吃东西是毫无形象的，目的是吃饱。
“小北哥，你下午就火急火燎的，吃的又狼吞虎咽，不是说专场吗？不要着急。”
苏北嘴里塞了半个狮子头，想说话，用了狠劲儿吞下去。
“妹子，你不懂。吃饱了我们就去看戏了。”
南江处西北高原，秦人爱秦腔。
但今天听的是昆曲，牡丹亭。
林西和苏北坐第四排，游园惊梦的电影刚出的时候，林西看过，但那时太小，看不太懂，虚虚实实。不过高中课本有牡丹亭的节选，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还是知道的。
游园惊梦其实是女主戏，直到游园那一段，小生白色大领大襟，兰草刺绣，宽身阔袖，上场。
昆曲俊扮，目的就是表现人物的俊秀，十分忌讳小生过于脂粉气，只用乾粉匀面，眼膛及眉心略染胭脂。眼眉口都是常规处理，所以很容易认出来。
杜丽娘问，你要姐姐到那儿里去。
柳梦梅唱：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柳梦梅唱这一段的时候，隔着舞台，隔着四排空荡荡的剧场，就那样看着她。剧场的冷气很足，林西刚进来的时候尚觉得有点冷，但现在摸摸自己的脸，滚烫。
苏北早不见人影，也许今天他的任务就是把林西带过来就ok。难怪他一路上跟火烧眉毛一样，难怪不许她打扰贺东南，难怪一定要准时到。
贺东南只唱了游园这一段，后面的剧目有专业的人。
他下场，在后台洗了脸，换了衣服，等坐在林西旁边的时候，小丫头的惊讶还没有结束。
“表叔，你……”
贺东南右手食指在唇部轻嘘一声，示意她安静，又转移到她的唇上。
他手指冰凉，越发衬的林西的热。
“我大学在上海读的，在学校里演过这一段。小西今天开心吗？”
林西看着他，点头，笑的眉目含春。
“开心。”
贺东南将她的手攥着放在自己手心里，坐定了继续看戏。
“开心就好，刚才那一段就是最近想跟你说的话，小西要和我去湖山石边吗？”
苏北说贺东南这人有时候挺变态，他做什么都要做最好的。
吃个便饭，都要挑有情调的。两个人一起去内蒙出差，他饿的前胸贴后背，贺东南不紧不慢的找，零下十几度的天，开着辆暖气不怎么滴的破吉普，苏北最后熬不住找了一家小店吃点了份羊骨棒就啃，贺东南跟老板好一顿商量，自己去后厨做了一道鱼吃。
与人相处，最难的就是用心。
他说“小西，我只想你的每一次都有好的回忆。这是我给予你的仪式！”
![[刀剑乱舞]直到有一天，我接手了一个黑暗本丸](/cover/95/95800/95800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