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总是让人觉得有厚重感,尤其是在博物馆里。
不像密集架那样的冰冷,通顶的书架,更像是在图书馆里。
为了更好的保存文史资料,这里温度适宜。且定期有人检查,整理。
即便如此,林西一踏进来,仍是觉得惊艳和犹豫。
七几年的资料保存尚且算是完整,但纸张已经泛黄,一些珍贵的记录,已经封存。
林西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么。
但绝不会一无所获。
她从早上9:00就进入这里,记录合陵发掘的文献虽有,条目清楚,但内容并不详尽。而且当时留有的图片资料有限,真正要看到他们的样子,还是要到90年代。
但林西仍是能从当时少有的发掘现场照片里看到孙诚的影子。
那些前人们踏足的地方,林西都去过。
合陵在开发之前,甚至有一片是林家的地皮。
林建国兄弟年少少有的几张照片中,也都有印象。
白瓷辟雍砚的样子真正出现在人们面前已经是84年,之前都是文字记录。“75年出土于南江市烟城合陵陪葬墓,砚台口径275厘米,底径315厘米,高94厘米;砚盖径285厘米,高94厘米。
西周天子为教育贵族子弟设立的大学,“取四面环水,圆如璧”。辟雍砚仿辟雍之形而设计,故而得名。砚面凸起,未施釉,以利磨墨,砚面与砚边之间环以凹槽,可存墨汁。
砚底25个兽蹄形足立于圆环之上,足下有圈足,以托砚面。砚盖盖面隆起呈覆碟状,圆锥形钮。胎质细腻,釉色莹润洁白。此砚出土时,砚面仍留有墨迹,当为长乐公主生前所用之物。馆藏于合陵文物管理所。”
从1975年到1995年将近20年时间,这方砚台就在那座库房中度过。每一次的库房核查都有记录。
林西还能从每一个复核条目后看见林建国的名字。
李唐共历二十一帝,建国二百八十九年,其后出土辟雍砚,每一方都是镇馆之作。
林西去过湖北省博,也见过一方。
只是这样一件让贺伯伯名声大噪,平步青云的东西,却从来不曾申请过更高级别的收藏。
而直到合陵被盗,人们才重视起来。
从博物馆出来,心情谈不上沉重,只是感觉就好像走在迷雾中,没有方向。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追查的方向有误。但又宁愿这样的追查是没有意义的。
人总是在矛盾中向前。
林西的调令没几天就下来了。
依她所愿,直接去专案组报道。至于后续的手续,可以延缓。
林西又一次享受了特事特办的速度。
包括调取合陵案卷宗的申请书,她到市局报道的时候就提交了。
等她从领导办公室谈话出来,就批复了。
辟雍案的主管是南江市公安局的刑侦2队的队长,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很和气,听到是局里散打第一。
“刘队好!”
“听说你打了好几个申请才能来的这里?这么迫切,是有头绪了吗?”
林西摇头。“我能想到的地方,也许队里都有人查过了。”
“有新的思路可以说出来。说起这件东西,还是跟你们家最有渊源的。只是我们和你父亲谈过,并没有什么进展。”
林西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
“没有什么思路,我只是证实自己的假设,如果有证据再说。”
“那好,那就共同努力,争取早日破案吧。”
林西从其他同事那里了解了案件目前的进展。
专案组的调查方向与她对比更加实际。从经手过的人一一查起,但也不放过曾经的线索。
既然能想到要找林和平了解情况,那自然不会放过林建国的爱人和女儿。
这倒是林西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林家人的感情里,对于堂姐和伯母是歉疚的。
当初连伯父的葬礼两个人都没有音讯。
“林漓两年前留学英国了,她母亲倒是一直在国内。不过前段时间她男朋友出了车祸,所以很快会回国。”
林西今天要吸收的讯息很多。
比如伯母和林漓这么多年也许过的并不差。
还有无巧不成书,刚好要找的人,不久就要回国。
本来要去查卷宗,林西也认为可以缓几天了。
找了林漓的电话号码,算了算时差,下午五点拨电话过去。
“hello。”
“林漓?姐姐,我是林西,笑笑,你还记得我吗?”林西没抱什么希望,她们姐妹的感情从前也不见得多亲近。
伯父很少待在烟城,堂姐一家都是住在省城里。只有每年过年时候,才会遇见一回。
也许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小西吗?”
“是我。听说你要回国了?是回南江吗?”
并没有说几句话,林漓就开始哭起来。林西并不太能安慰人,而她的职业特色就是要给人安全感。
“姐姐,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林漓大学毕业被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录取,当时已经谈了一个男朋友,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男孩也很优秀,父母在国内高校任职。
为了林漓,也出了国。
两人一年前订了婚。
出事的时候,是他们和朋友约好了去骑车去郊游。都是异国他乡,没有什么比乡音更让人觉得温暖。
当天有十个人,林漓因为有事稍微耽搁,男孩返回找她。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出事当天就给国内打了电话,男孩是家里独子,他母亲听到消息就一病不起。
后来是父亲去的国外。
只是从监控看,驾驶员是没有责任的。所以他们其实连肇事者都没有见到,只是和律师谈了相关事宜。
无论从法理,情理上林漓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然而,人已经不在,她所有的挣扎除了是让这个人的消息能多存在一天,并没有实质意义。
林西特意去了律师事务所问了苏北。
他给的回复也很理性。
“这毕竟不是中国,说什么人死为大。对人家而已,就是你不遵守交通规则,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包括死亡的责任。你说的这情况,很正常。要不怎么说月是故乡明,还是中国好。林漓这是想要精神安慰,不过你忽然给我这么大信息量,我也是很诧异。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发生在普通人身上,也是唏嘘。何况是……”
“嗯。”
换了新环境,林西适应的速度很快。
因为更接近市中心,所以距离四方集团更近些,本来偶尔一起回家的节奏,也变成了每天必然一起下班。
林西与贺东南约好在苏北这里碰面。
“你也别想太多。倒是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要查的案子,和你堂姐怎么扯上干系的。”
“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这是在没有实质性指向之前,查案的基本手法。所以,和林漓联系是正常手续。只是她出事,让我很震惊。”
“然后呢?”贺东南进了门就看见林西蔫吧叽叽低着头。
“然后,表叔你给我点力量吧。”说完伸出手,贺东南自然握住,将林西顺势搂在怀里。
贺东南并不知道在谈的话题,只是眼光扫了苏北一眼。
苏北低头在纸上沙沙几笔,举起来给他看,就出了门。他要去洗把脸。
“你因为任何一件事伤心,我都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