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非但没有让燥热减轻,更多了烦闷。
两姐妹都不是善谈的人,林家也自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甚是沉闷。
林西收拾好东西,把空调又调低了一度。
林漓貌似也没有叙旧的意思。即使她有疑惑,有问题,都只能等。
林西只是此时无比想念贺东南,分开不过个把小时,但无力感冒出头就肆无忌惮的膨胀。
笔记本也没有带回来,也许可以看看资料,好过这样无所事事的沉默。
“姐!”
手机响的不合时宜,林西到阳台去接。
“笑笑,东南说你见过林漓了?”是妈妈。
“她现在跟我在一起,在汾西路的家里。”
“这么多年没联络,怎么就遇见了。她没说什么时候走吗?”
“妈……你有话直说吧,我一个人在阳台上呢。堂姐她出了点事,状态不好。”
“妈妈没有什么说的,就是想你了。宝宝,你从小活的太简单了,可旁人不一定那么简单。你大伯母和我们家是有些不和睦的,林漓,妈妈就不见了,也不准备告诉你爸爸,妈妈这个人从不念旧,你也不要。还有,暑天热,你工作别太卖力了。”
“知道了。你和爸爸注意身体。”
林西挂了电话,窗外天已经暗了。
苏北发了他跟贺东南的照片,两人在家聊天。“妹子,你没在,贺东南就荼毒哥哥我了!”
林西脸上终于多了笑容。
天暗了,心也静了。
林漓还是坐在沙发上,皱着眉。看见林西点头。
“姐,你有话问我?”
“今天送你回来的是贺家的儿子吗?”
“你看见了?”
“贺东南最近这些年十足的风光,想不记得都难。”
贺东南这三个字,从很多人嘴里说出来。爸妈说,东南是很能干的。
领导说,贺东南是个人才啊!你看那四方城从原来的一条空街到现在的车水马龙。
同事说,贺东南现在就是王老五啊。
他们有肯定,有羡慕,也有酸不拉几的嫉妒,但从不曾有过怨怼。
因为对于任何一个心理健全的成年人而言,对比我们优秀的人,怨恨是没由来的。
“姐。”林西很诧异。
“南江公安局找我,是想问爸爸的案子。案发的时候没人问,平反的时候没人问,现在才有人关心,为什么呢?”她说话很慢,林漓情绪不好,她一开始在悲伤,现在是在愤怒。
“因为南江博物馆又失窃了?怎么丢了件文物又找到我们头上了。因为贺家,贺家又被牵扯进来了,但凡贺家出了问题,就要我们林家来垫背吗?”
“这次的事,跟贺家没有关系的,找你只是取证环节的例行公事。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要说人的思想天马行空,林西不惊奇。她现在做的事就是在解开心中的猜忌。但因为一份尚且不能确定的猜测就对人定罪,她不会,她的职业也不允许。
“没有贺家,爸爸未必会被人针对。申诉无门是谁的责任,当年你不明白,现在你也不懂吗?要不是这回的事又把贺家人卷进来,贺东南是多么眼高于顶的人,会和你在这盘桓。”
“当时我们都还那么小,事实到底如何现在无法追究,最终大伯也被释放了。贺伯伯是出了力的……”
林漓打断她的话。你以为悲伤让人不可自拔,但还有仇恨可以让人清醒。
“狡兔死,走狗烹。娄森海下台了,贺懋当了市长,没两年小叔也被排挤走了,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他贺家人精于算计。”
辩解实在过于空洞,林西适时住嘴。
“姐,大伯母不愿出面,既然你肯答应,我只希望你配合警方。”说完就回了房间,帮林漓准备床铺。
“贺东南跟你不只是林贺世交的关系,对吗?”
林西没回答。也不想回答。
林漓的态度从消极抵抗转为咄咄逼人,林西就不准备回应。要说贺伯伯有意隐瞒什么,她是信的,因为父亲也在避讳某些话题,党派之间有的互相陷害,落井下石古往今来那都是闲话家常的谈资,但指证他设了这么大一个局用林家当垫脚石,林西是从来不会想的。
烟城这么多年的扶持,贺家人的关切都假不了。
“他跟延家的女儿不明不白,你不知道吗?”
“堂姐。你想多了。”林漓像条毒蛇一样吐着信子,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
林西只希望明天快点到。林漓能去单位把事情解释清楚,她们毕竟是姐妹,局里要避嫌,询问记录都轮不到她,她是实在不想听她多说一句。
她给跟这一条线索的同事打了电话,又特意多问了一下。
“林漓这边会有什么突破吗?”
“能有什么突破,这跟人家又没关系,就是例行排查罢了,既然你姐回来了,我明一早就过你那边去,省得麻烦人家。”似是担心林西多想,又特意嘱咐。
“林西,这案子和你们家是没有关系的,否则你也不可能调进队里,要找你堂姐,也只是希望能多一些消息而已,合陵案早已经侦破,林先生是有管理不当,也已经承担责任,我们是警察,如果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见人都当成嫌疑犯,那不是对不起这警徽么,你让你姐别多想。”
林西嗯嗯应着。“多谢陈队了。”
家里没有多余电脑,林西从书架上随意选了本书,空调机箱还在嗡嗡的响,房间里的温度慢慢低了。
看书助于睡眠。
林西就这么睡着了,再睁开眼睛,顺手摸了手机已经快两点。
她起身把房间的灯关了。准备继续睡。
手机闪了一下。
“睡醒了?”
“刚醒来关灯,你怎么知道?”
没等到回复,林西光着脚跑到窗边,贺东南的车就稳稳停在那儿,她住在六层,又是深夜,要说能看清他,尽是瞎说。
林西扯了件披风,就出了门。
林漓早已回了房间,但林西尽量轻点,她不愿吵醒她,或者她不愿再因为自己,让林漓对贺东南再有说辞。
这时,户外才有了一丝凉意,有纳凉的人还没有回家。
夏天,是个夜不将夜的季节。
“你怎么又过来了?”
“睡不着,主要是担心你一个人不习惯。”他说的很轻松,自然也不会告诉林西到底等了多久。
如果林西没有中途醒来,也许他又会回去,当做没来过一样。
林西过来拉着他的手,贺东南反过来将她的手握紧。
“表叔,我很想你。不过,还是能睡得着的。”
“嗯。”
贺东南从后备箱拿了两张折叠椅在一旁的榕树下撑开。“我们也乘个凉。”
有老人带着小孙子,点了驱蚊灯在旁边说话,见他们过来,指了指旁边。“小两口也热的睡不着了吧,夜深了外头就是凉快!”
“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也来这里,看着你房间的灯灭了,再待一会回去,就睡着了。那时就想,我的傻姑娘竟然从来不知道往窗外看一看,否则怎么可能那么久才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