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love you like a sad song》 12.血

    云雀恭弥不愧是体术天才，当他再次和编号27027交手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情况的异样。

    ——虽然编号27027的身手依旧灵活，但比起之前从容不迫的反击，这次的少年，反而更像是在……试图逃跑。

    比起“不主动攻击”，“试图逃跑”这点显然更踩中了云雀恭弥的爆点。他可以容忍弱者，却无法容忍逃兵，所以攻势更加不客气，不留一点可供少年逃离的空隙。

    而另一边，编号27027觉得自己的状态，真的越来越糟糕了。

    之前曾经发生过的“error”红色警告又一次充斥脑海，系统出错的刺耳警报让人心惊，现在的编号27027之所以还能动，全部赖于sa系统的本能驱动。不过这样才更可怕——明明本体已经虚弱得无法进行作战，拟真神经系统正在用“疼痛”这种方式提出最严厉的警告，但在蛮横的sa系统的霸王命令下，纵是浑身疼得像在被凌迟，机体仍不得不继续保持高强度的运行。

    这样下去，要么主意识系统崩溃，自己变成毫无个体意识的机械暴走者；要么就是本体崩坏至无可修复的程度，严重点没准当场就会自燃报废。而无论是精神的消亡还是身体的丧失，结局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

    ——我，要死了吗？

    思维空白的瞬间，少年行云流水的避闪突然出现一个停滞的破绽，云雀恭弥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明显的纰漏，狠狠一拐上去，编号27027第一次被狠狠击中，倒飞着撞上后面高大的货架和与之相靠的承重墙，墙壁轰然倒塌，烟尘飞扬，少年的身影转瞬就湮没在了如雨点般纷纷砸落的残砖乱瓦和乱七八糟撒了满地的机械部件中。

    “27027！！”

    入江正一吓得心跳几乎都要停住了，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但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那是从门外冲进来的两个身影。

    “云雀恭弥！！”

    “你这个疯子！！快住手！！”

    熟悉的两个声音，此时在入江正一听来简直就像救命的圣音。冲进屋里的两个人带着相同的焦急和愤怒，一把抓住正要冲过去再对编号27027进行攻击的云雀恭弥。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说了不准对他出手吗？！”

    云雀恭弥对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出现似乎并不吃惊。以一敌二，自己未必会输，但眼下他的对手只是那名nr，而身边这两人的存在却又实实在在是个不小的障碍。

    “别妨碍我。”虽然被两人死死抓住了双臂，云雀恭弥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否则我连同你们也一并咬杀。”

    “你眼瞎了吗？！还是脑子抽风？！”狱寺隼人的眼睛愤怒得发红，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巴不得直接咬死面前的人，“你没看到他像谁吗？！你都能下得去手？！”

    “脑子抽风的人只有你。”云雀恭弥冷冷看了一眼狱寺隼人，“沢田纲吉已经死了，那边的不过是个冒牌货。只是因为长得像就下不了手？哼，我可没你那么软弱。”

    狱寺隼人看上去要气得爆炸了，山本武连忙接过话茬，虽然他比狱寺隼人要冷静许多，可声音里的怒意也是掩饰不住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云雀。”他说，“但你说过不会冲动行事，我们才把他的存在告诉你的，可现在你明显违约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云雀恭弥挣脱的力道似乎缓了缓，就在山本武以为对方被自己说服时，面前的人突然双臂发力用力一挥，银亮的[]浮萍拐毫无悬念地击中他和狱寺隼人的胸口，力道重得让山本武差点吐出一口血。

    “我没有冲动，自始至终，我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挣脱了两人挟制的黑发男人从容地转过头，目光闪烁的凤眼中看不出流露的是轻蔑还是愠怒。

    “虽然我从来都没有宣誓过忠诚，但至少，我知道我想守护什么。”

    云雀恭弥转回头，目光穿透纷扬的烟尘，望向那边被残砖断瓦堆积成的废墟，编号27027大概是被埋在了最下面，许久不见动静。

    “死亡，其实比生存更应受到捍卫和尊敬，因为那是一个人最后的荣耀和尊严。我并不觉得沢田纲吉的死是什么坏事，对他而言，没准那还是最好的结局。”

    很多人说他冷酷无情，因为当首领遇刺身亡的消息传来时，只有他这名守护者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其实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虽然他也微微地觉得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实在是有点寂寞，可他却又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

    ——或许，就这样结束也不错。

    那个人本就不适合当家族的首领，并不是说他的能力不够，而是他的心肠太软。他想守护的东西太多，所以失去和牺牲的注定就要更多。他一直都在为别人考虑，但结果如何呢？当他临死前看到把枪口对准自己的人曾是他最信任的守护者，他会不会觉得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会不会觉得老天如此不公，自己付出了所有真心，最后竟还是得来了一场背叛？

    ——与其匍匐于这个丑陋而残酷的世界，还不如阖上双目，在永世不醒的长梦中彻底解脱。

    所以。

    他绝不允许有人来玷污这最后一份纯粹。nr也好，克隆人也好，正因那个人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所以任何赝品的存在，对他而言都是一种不可容忍的亵渎。

    “虽然已没法守护他的生命，但至少，我还能守护他九泉下的安息。”

    云雀恭弥扬起双拐，“叮”地一声，两道细长的锁链从拐中弹出。这并不是普通的锁链，任何机器一旦被这两条锁链刺中，锁链中的数据库立即就会对机体灌输病毒，进而销毁对方的系统，使之完全瘫痪甚至自爆。

    “今天我一定要咬杀它，绝无商量。”

    话语未落，黑色的影子已疾射而出，目标赫然是那堆坍塌的废墟。

    “27027，快逃！！”入江正一大吼。

    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也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黑色的影子一闪跃进那片废墟，纷扬的烟尘遮蔽了视线，下一秒，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仿佛有什么被炸开，冲击带来的巨大气流几乎把大半个屋子冲毁粉碎，入江正一来不及提防，差点被气流卷出屋子，幸亏山本武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他，武士剑也瞬间出鞘，作为固定点狠狠插入地面。但饶是如此，气流的冲击还是让山本武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发生什么事了？”

    爆炸平息后，趴在地上逃过一劫的狱寺隼人立刻爬起，抖落身上厚厚一层尘灰。他眯着眼向前望去，看到云雀恭弥半跪在地上，显然也被冲击得不轻。不过让狱寺隼人奇怪的是，一向傲气的云雀恭弥居然一直维持着有些狼狈的半跪姿势，目视前方，怔怔地半晌没有动静。

    “喂，你……”

    问询的话刚冲到喉头就戛然而止了，在狱寺隼人看清烟尘散尽后前方的情景时，他和身后的山本武、入江正一，都不约而同发出了惊愕的抽气声。

    ——有人正摇摇晃晃地从那片已夷为平地的空地上站起来。褐色微翘的头发随风而舞，金色的眼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垂在身侧的右手掌间，还依稀可见跳跃火焰的虚影。

    但这些都不是让众人惊愕的原因。

    真正触动到他们的，是少年的身体——或许是之前被压在了众多尖锐锋利的机械器具中的缘故，少年褴褛的衣衫下，是遮掩不住的大大小小的划割伤口。nr的超强自愈能力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大部分伤口都正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着愈合，但剩下的伤口，却……淌出了鲜血。

    ——刺目的、腥红的、温热的、绝无可能出现在机器人身上的，鲜血。

    编号27027并不知道大家在用怎样震惊而怪异的目光望着他，在系统濒临崩溃边缘的此时，维系住他仅存意识的、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的，惟剩一句话。

    ——我不能死。

    他不能死。他不想死。他不要死。他不敢死。

    ——因为，他还在等一个人。

    一个他一直在期待的、在等待的、在守望的人。入江先生曾告诉他，那个人并没有丢下他不管，并没有不要他；那个人一定会来接他，总有一天会的。

    他信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哪一天才会出现，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等待要持续多久，但只因他相信他们会再相见，这个理由已足够支撑起地老天荒的等待。

    所以，他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绝对，不能。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显然方才的爆炸已惊动了巡逻的警卫。狱寺隼人他们还未来得及动作，最先动起来的，居然是编号27027——只见少年一个灵活的后跃，也不顾身上还在汩汩淌血的伤口，三跳两跳，转瞬就在废墟中消失了踪影。

    “云豆！”

    知道论速度自己肯定比不上nr，云雀恭弥轻喝一声，黄色的小鸟扑腾着翅膀立刻追着编号27027逃逸的方向而去，顷刻消失于众人的视线。

    刺耳的警笛和骚动的人声越来越近，此地不宜久留，狱寺隼人和云雀恭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选定了同一方向打算撤退。刚要走，狱寺隼人却发现山本武仍愣在原地发呆。

    “喂，山本你发什么愣？还不快走！”

    好像猛然惊醒一般，山本武震了一下才回过神。他又朝编号27027消失的方向望了几眼，在转身之前，突然一把揪住正想偷偷离开的入江正一。

    “你也别急着甩掉我们了，编号27027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可得和我们好好解释解释。”男子淡淡一笑。

    “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入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