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运客栈在天晟国通往东都的关卡上, 在这佛道盛行荒族出没的玄幻世界里, 没有个把铁关系可开不下去。
“爹, 有没有女儿娇?”
余年今早发现, 自己居然回到了过去, 而且还没遇见他,实在是太开心了。这辈子, 她一定要抓住机遇, 陪在他身边, 成为他的红颜知己。
“你要女儿娇做甚?”
余老爹寿岁已大,他没有修为, 只是个正常的凡人, 但架不住自个与东都道派七秀坊有旧,年少时曾意外救了坊主徒孙孙红云。自个的孩子有仙缘, 不日便要前往东都学艺, 拜在孙红云门下。
“爹, 别问了,给不给嘛!”
娇滴滴的小闺女眉目如画, 瞳目动人, 将余老爹念的不得不投降。
他转身去搜自己房间的床底,好家伙,底下藏了一只放了老久的棉布鞋,伸手进去从鞋内摸出了一把平凡的铜钥匙。
钥匙朴素, 老人家揣着当宝, 走到一楼柴房, 将内里墙角的柴垛挪开,才现了一扇门。
“呐,闺女,话我要先说。这个女儿娇不比女儿红,神仙都挡不住那劲,你可别给我做什么坏事。”
余老头抓着钥匙站在门头,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
他没有夸大,鸿运客栈的女儿红是人间佳酿,这女儿娇就算修者珍品。所用灵果灵药虽然不珍贵但也繁复,后劲大,酒性不好的修真者还真的会醉倒。
“好啦,我肯定不会做坏事的。”
她这是去成就好事,以后有个飞黄腾达的女婿,老爹该笑死了。
上辈子,自己天赋有限,只能当个杂役,即使拖了老爹的关系,也只是七秀坊的外门弟子。等自己筑基的三百年寿数到头,那人是合体期的尊者。
同样是三百年,他已然飞升有望,她却坐化飞灰。别说她不甘心,沧澜大陆上哪个人不是被他压在脚下碾压得昂首瞻仰。
就算是她师父,也经常说,天才只分两种,一种是普通的天才,另一种是纯阳宫大师兄执言。
好在,师父也说过此人太过重义重情,百年来唯一不能割舍的就是一个兄弟。那个兄弟还不是他亲缘上的弟弟,仅仅是幼年给予恩惠的一对夫妻所生。
因果所欠,不舍不弃!
不愧是君子端方的纯阳宫大师兄,若…,若她也成了他的因果……
“小余!小余!想什么呐,汝口水都要淹地窖啦!”
余老爹转头将女儿娇从暗室里拿出来,就看到门口的闺女扯着鬓边的小辫子,满脸酡红,笑得一脸荡漾。
“爹,说什么胡话呐。”
接了掌心大的青白瓷瓶,余年啐了一口亲爹,扭头捧着她的宝贝走。
“这瓜娃子,真是越来越坏啰。”
笑着叹叹气,闺女马上就要走,他多疼点也是该的。
“哎呀,合体尊者啊,若是成其道侣,天道眷顾之下,我能活上六千年呢。”
修者,皆从寻气始。她天赋不好,寻气用了近三年,后来筑基更是一次两次次次失败,终于赶在八十多岁上才成就筑基。
一个寻气都那么难,更何况筑基,最后,她一辈子耗费在筑基期,寿三百。
她不想像别人一样去拼什么奇遇找什么仙缘,她只想静坐一室,好好悟道修炼,做个安安稳稳的长寿夫人。
“成其道侣,天道眷顾——”
喃喃低语,看着桌上,余年着迷地开始抚摸凹凸有致的瓶身,颈口很小,瓶肚圆润。
执言不知道自己刚刚摆脱一个穿越者,又要来一个重生者。
他带着有道已经到了天晟国的边界上,这里人声鼎沸,许多都是身负修为,就是修为低了点。
灵根太杂,天赋太差,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寻气。是以,很多人就算有了灵根也只是强身健体,连仙门杂役的门槛都迈不进去。
“这里是天晟国去往东都的必经之地,也算最繁盛的地方之一。据说,来往不乏东南西北各路修行者,甚至还有荒族。虽然人人修为低微,但咱们也算见识了各处风情。”
当然这也是疯狂扫货的好地方,物品说不上品级,与修真界毕竟有别,却带了许多特色。如果说修真界的发簪玉环都是精修,那这些凡间事物便带着原始的风味,执言采购间不禁频频点头。
狂野和粗犷才适合那群动不动拿武器抡人的女汉子。
看久了修真界的男的女的各种斯文败类,连对面抬价高卖的大婶都感觉眉清目秀,十分亲切。
凡界对修真备加推崇,灵石老值钱了。他很干脆了包圆了所有物件,而且很得意的用一个下品灵石就得了老妇人的感恩戴德。
犹如小山重叠的珠光宝气,金光闪闪震撼人心。质或不可得求,执言只能冲量,必然要用视觉冲击彻底震撼诸人。
他都想好了,凶猛的师妹就用珠钗应付,愚蠢的师弟用美食打发。嘻嘻,这么一想只要几个下品灵石就能全身而退,真是棒棒哒。
将琳琅满目装进乾坤袋,挥袖间林林总总皆不见,摊贩路人眼睛放光地看着他,不用介绍便知这是一位仙师。
他们不停地吆喝卖现,执言也不反感,有顺眼就收,大体上只要是女儿家用的也不挑剔,他也挑剔不来。
回去再跟师妹师弟表个功,这是一贫如洗的大师兄卖肾卖身卖脸皮买来的珠钗环佩。
一个白发老叟捧着一个竹篾盘成的圆盘过来,他摊位上东西少得可怜,也无人光顾。如若不是想挣一笔,不至于如此殷勤。圆盘上面还盖着棉布,“仙师来的正好,今个赶巧了。”
执言看着平平无奇的盆子,处于好奇想触手揭开,突然覆盖的白布动了动,唬得他缩如急电住了手。
“是活物?”
执言话音落下,那白布就被一双小爪子挠下来,小家伙睁着一双拇指大的眼瞳看他。白色的皮毛十分难得,两颗前门牙包着下唇,配上那双眼水灵灵的感觉时时都在欲语还休。
“这是老头子在南蛮寻的一只荒兽,这小家伙乖巧懂事,被捉也不跑。反而粘人得紧,很是讨人喜欢。”
老叟将布一掀,顺便提溜了一根胡萝卜,那土拨鼠水汪汪地盯着胡萝卜,可惜四肢短小浑身肥膘,小爪子一挠一挠想抢。
执言实在被逗乐了,这土拨鼠可萌可爱,憨态可掬。如果没有头顶上的地中海,就纯粹是个萌物,但有了地中海,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萌物,而是又萌又蠢,蠢萌至极啊。
“啊哈哈,居然是土拨鼠,还是一只秃顶的土拨鼠。有道,快来看,你看到了肯定很开心啊。”
看到执言递来一根指头逗弄,它也没戒备,反而弃了萝卜抱紧指头不肯放开。满脸儿陶醉,小脸蛋在执言手上蹭了又蹭,执言就它这样攀附劲顺手捧在手里。
执言捧着可人的土拨鼠到了有道面前,硬是塞到小孩手里,“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十分喜欢?”
有道甫一入手便觉手心里的家伙浑身颤颤发抖,他微眯着眼,随手装进拢袖里,这才抬眼看执言,“哥哥所送,有道自然是十二分喜欢。哥哥今日很不同,仿佛很开心?”
执言听得最后一问一愣,他其实性情跳脱,只是修真界多传音交流,久而久之,人人都话少嘈多,种种压抑在心。
只是有道不同,他无修为无法力,不能传音只得开□□流,渐渐地,执言也随心放开,这让他时时端着的模样不同了。
“嗯,修真界人人传音通讯,日日传音,哥哥连话都忘了怎么说、如何说。现在想来,还是开口说话舒坦。”
有道顺手牵住空了的手,拽住,一双眼十分认真,“哥哥,若想说什么话,便寻我,勿要寻别人。”
执言看了两眼被小崽牵住的手,这几天被牵习惯了也随他去,只是现在人多,两个男子手牵手实在引人关注。
有道仿佛十分喜欢与他牵着,执言也没没甩掉开,只是嘴上笑道,“好啦,哥哥能寻的只你一人。有道啊,人太多,我们不牵了吧。”
这么大孩子,身高都到他肩头,说是少年才对。一道一僧,长得又极为出色,特别是边界之地,鱼龙混杂,他们就跟黑夜里的烛光一样明晰。
太出色,也太引人注意,这让执言不太自在。
“嗯,我听兄长的,等人少了再牵。”
有道看他神色为难,也没执着,乖巧地点头,一下子就将手放开,自顾收束在广袖里。
“……”为什么他觉得哪里不对?执言疑惑得抠抠下巴,反应不及。
有道看他眼里迷茫雾色,心里头像是得了什么大便宜。他就是看他对他没防备,他就是喜欢亲近他,也想让执言习惯自己的亲近。这人胆子小,戒备得很,但又极其心软。他须小心谨慎,不能让他为难了。否则,否则……
有道自己也否则不出什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想法。
“兄长,我们到了此处,还去鸿运客栈吗?”
据那个女人所说,这儿的姑娘还是七秀坊的一名外门,是四代弟子。普通的外门当然无所谓,但是这位外门的师父将来是女主之一。
为什么是女主之一?林碧婷说,虽然还未出场,但作者把她名都挂在文案上了,表明了是女主,还用等字说明男主后宫庞大。
有道不知道“女主”是个什么东西,还是“之一”。但是当时她亮晶晶的眼神告诉他,这肯定是什么糟心的东西。更可怕的是,就这样的糟心东西不是“唯一”,还只是“之一。”
那些“庞大的后宫”分明拖累哥哥的修行。修真者,清新寡欲,修无上大道,牵扯太多,耽误修行!如果可以,他想便避开这地方。
有道难得赞成无随的观点:山下女人是老虎,万万要躲开。
“去吧,也只一夜,明日我们坐云盘回去。”
执言一人便罢,寻个树洞山洞桥洞,都能好吃好喝好睡。可有道才多大,又是凡人,云盘颠簸,坐着还晕眩,他不想让他受累。
(某人自己晕机,便以为所有人都晕机。)
既然书上只说二人在鸿运客栈顺手救了人家姑娘和老汉,这也算好事。好事情来的时候不要规避,坏事情来的时候就该想解决的办法。至于文案上说的女主……,若有女人能让他喜欢上,那必定是相当不一般的女人。他少年以来自知性向,要让他喜欢,除非这个女人女装大佬。
呵呵,女装大佬,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渡厄培元。
“对了,有道,小封山秘境时,你便待在纯阳宫,哪儿也别去。”
作者话点明了小崽陨落在小封山,那肯定是一个死劫。既然明知是个避不开躲不来的死劫,就别去。
“可不是说,我是救你而亡的么,若我不去,你出事怎么办?”
有道不想死,他也不想执言死。
执言看着他侧头认真说话的模样,感觉自己被这孩子的赤子之心萌到了,食指一曲轻轻弹了弹他的脑袋瓜,“我堂堂一个金丹期巅峰,若只靠你救才能活下来,我以后不得你护着是不是都活不下去?”
有道顿住脚步,讲得十分认真,也应答得十分肯定,“真若如此,我便护着。”
“好,那你一定要护住我了。”
执言并不将话放在心上,只是侧身看他,杏眼笑得宛如一轮弦月,风吹云动也揪了他一丝长发,晃晃悠悠就绕到有道合十的手上。
悄然抬眼看了前方那人的影,轻轻捏了捏指缝,手指轻颤,他将意外得的一缕青丝又藏在掌心。
二人一同进了这鸿运客栈,打一进门就觉得这果然是喝酒的地方。
宾客满满,多是些特意喝酒的人,每人桌上三两个小菜配一壶酒,或自斟自饮,或与人拼酒划拳,连空气中都满满的一股酒味。
看着别人喝酒是很容易被带动的,会多余很多勇气。
执言自己不爱喝酒,上辈子就不喜欢,喝一点就觉得满嘴都是怪味,吐不出,咽不下,难受死了。今日有心带孩子来破戒,他自己免不了喝几口。
“店家,好酒好菜尽上,我们住一晚。”
这柜前有一老头,面相憨厚老实,看了执言和有道也没有他人那样随意打量,颇给人好感。
“店里有上房,贵客要几间?”二人气度不凡,余老爹不敢怠慢也不敢多看。
有道扯了扯执言的袖摆,“兄长,一间足矣!”
执言多的时候都会应他,他都说一间,难道自己跟店家还说两间,“店家,那便一间吧,顺便将你们这的好酒好菜收拾着,要多少有多少,这是定金。”
“天丙房一间,仙师请上楼,酒菜稍后便到。”
余老爹看了一眼桌上的灵石,又抬看了一眼二人,直到二人转身上楼他才将那枚灵石珍而重之地收好。
这小和尚身上穿的是清源寺外门的麻灰僧袍,看起来普通,材质上还是有讲究的。而那领头的道人,他看不出出身何门何派,但一身气派风华,必然更为厉害。
女儿不日将前往东都学艺,他只求多挣点灵石给予支持,其他便不求了。老余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想到闺女,余年就从大门口匆匆跑进来。
“爹,听说有一道一僧入住,长得极为俊俏?”
掐着晚间饭点,余年从外头回来,她出去置办了一身艳红的衣裳,衬得自己皮肤白皙,特意打扮好了,看起来婀娜娇美。
听得别人多嘴一句,想来就是那位尊者和他义弟,匆匆赶回。但这一身艳丽的行头,顿时惹了不少客人打量。
余老爹心里就不爽快了,他做了两下大动作要拍她,最近边境不太平,频频少了娇俏娘,“你要死啊,打扮这么好看,回房去,别碍生意。”
“我不回房,你快说是不是、有没有嘛?”
“不回房就去后厨帮忙去,两位仙师的好酒好菜不少,快帮忙去。”
余年知道自个老爹是什么臭脾气,这么一说便是有的。
她娇娇地哼一声,便跑后厨去。上辈子,他们一来也是点了许多好菜好酒到房里。
她待会帮忙端菜上去,把女儿红换成女儿娇,然后趁机酒后乱性什么的……
执言自己是个懒鬼,一进房就蹬了鞋子瘫在床上,只是多年端着的素养,让他瘫也瘫得极为好看。要不是顾忌到等会有人送饭菜,他外衣都能脱了瘫着。
出门在外,人很大程度会妥协和将就,将就了也就不讲究了。但这天字丙房的床够宽敞,床单看着也鲜亮,簇新的东西看得人心舒坦,“有道,这天字房确实不错。”
有道看了一眼青年,立刻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那人侧躺着,一手随意地搭在腰上,另一手撑着侧脸,眼里带笑,笑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嘴里有点发干,不敢细看那人、那眼和他眼里的笑意,只抖了抖手抿了口茶水。
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打破一室静谧,“两位客官,酒菜来了。”
余年敲了敲门,心里难耐。她记得上辈子这二人订了乙丙两房,乙房是尊者,丙房是那小和尚,吃酒的时候倒是都在丙房的。
只要有来便好,只要肯来便好。她这人出生天晟国,后来宅了宗门一辈子,重生在世,所见所闻,对比别人也没优势。唯一一个就是年少时候遇见过这位未来尊者,他的许多习性还是师父不经意间叹息她才知道的。
内室。
有道转头看着执言,明明只是冷静无波的眼神,看得他浑身不得劲,顺着那眼神下移,才发现他一直耿耿于怀盯着一双脚看。
执言干脆起身,将鞋子穿好,“我又不是女人,给人看脚丫子都没关系,更何况我还穿着亵袜……”
有外人要来,还是这样不遮掩?有道也不知自己哪里的脾气,本来想好言好语与他一处,却还是冒了句,“我不曾说过一字半句。”
青春叛逆期!这孩子一定是叛逆了!
明明看他瘫在床上满眼睛都是话,他也有叛逆期的,谁不是小公举!执言瞪了他半响,与他乌秋秋的浅褐丹凤对视良久,惨败地移开视线。他是修道的,讲洒脱,对方修佛的,讲克制。不比在寺里,无随的传音被他知悉,便立于不败之地。
可和有道玩大眼瞪小眼,算他输。
“对,你没说话,你这对招子比人家传音入密吧啦吧啦还厉害,哥哥错了。”
执言边说着,边起身开门,拉开门栓打开门扉,就见一红衣姑娘俏生生地现在门口,看了看他,就羞红了一张如玉粉面。
“道长,这是本店招牌。酱肘子、卤猪头、红烧狮子头、糖醋鱼和女儿红,酒菜已经上齐了。”
执言看着几盘子荤菜和两壶酒,点点头,就想让她出去。
“道长,我为你斟酒吧!”
不想听拒绝,余年看他想脱口说话,猜到八成是让她出去的。连忙截住了话头,握住那瓶青白瓷瓶就要倒酒,倾倒了满满的一杯。
若是别的什么客人,或者修真者,必然不爽快被人截话。但这人总是那么彬彬有礼,谦让与人,而且对女子特别的温柔。
酒色清清,有一股果香飘到鼻前,这味道不错!执言闻了闻味道,也就没将她立刻赶出去。
有道看执言默认了那少女立在身旁,又看到少女满脸的娇羞和殷勤,心里郁气纵横。
执言不喜饮酒,但也被吸引,果酒清酿,香甜不醉,入口与其他酒类不同。
“这酒不错。”
天字房是最好的房间,桌子家具俱是宽大,同样是一张桌子,执言和有道却隔了五六尺长,而进门的余年对着执言殷勤,将酒菜一统都放置于他身前。执言喝一杯看到自家小孩坐那么老远,不知是酒气还是火气,啪一声将杯子重重顿在桌上。
“坐那么远做甚,到兄长旁。
他眼神还算清明的,又再拿了一个青色的瓷杯,左手捏了同色的瓷瓶瓶颈,缓缓倾倒。
有道被他的动作吸引,青瓷杯盏在如玉白指间若隐若现,如一朵娇弱的花蕊被护在掌心,而那一模一样的杯子却被重重拍在桌上。
明明自己一早就坐在位置上,后头落座的执言却开口说他坐的远。
这位兄长初见时多沉稳,现在被酒气熏得这般活泼,自己若笑出声,等他醒来,必定要恼的。
有道起身再落,紧挨着执言坐下,也将那居心叵测的女人挡开。
执言看他坐下,勾着笑睨了他一眼,然后将手里杯盏抿了小小的一口。
呵,这杯也是他的。
店家一共才送了两个杯子,第一杯被执言给喝了,还被他重重拍在桌上,杯底只留了几滴清酒。
另一杯,在他手上,他也碰过了。
有道轻拿起桌上被嫌弃的杯盏,自顾自倾倒一杯,他也不多话,连眉头都没皱,直接一口饮尽。
“这是我的!”
端着剩余的大半杯,执言抖着一只手戳他胸口,瞪大了一双水雾沁润的杏眼。
“我的!”
不知为何,有道看着对方,这白玉细长的指头,在他胸口一番指指点点,粉面含春的青年看起来颇为旖旎惑人。
他的喉咙像干涸的泥沙,连吐字都艰涩起来。
有道含着嘴里的香甜,余味未尽,对着执言的指点咧开嘴笑得极为灿烂,还特意伸舌头舔一舔杯口。
少年郎一瞬间邪气毕现,脸上也涌了些酒气,白雪做底色,红梅俏出墙。
执言看着对方挑衅的小动作,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无量天尊,这孩子声音怎么那么骚气,动作怎么那么变态?
他一定是醉了!
埋头看看手里的杯盏,再抬眼看少年手里的,他举着杯子到他眼前道,“不对,这才是你的!”
第一杯是他倒来自个喝的,第二杯本来想给小孩喝,又想到刚刚拉不下脸就想逗他的。
“好好好,这是你的,那是我的,那咱换回来。”
有道将手里空空的杯盏和执言怀里几乎满满的一杯掉了个个,然后愉悦地继续喝酒破戒。
这对吗?好像,大概,应该是对的!
执言的大脑有点钝,再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空杯,又扭头看了一眼对方怀里的满杯,有种委屈油然而生。
“客官,可是困了,安置可好?”
余年本来满心满眼都在等个机会,看着执言喝了女儿娇,她简直开心极了。
师父有一次回忆起这个天之骄子,便说过,他这人仿佛无敌,唯一一个能放倒的便是果酒,喝一杯就能倒,醉后特别可爱特别乖巧。
如今看未来大能的这番模样,她今晚很有可能能成。
至于那个拉着执言不放的“弟弟”,仅是个不通武艺的凡人,她一手便能撂倒。
“不睡!还没吃菜呢。”
执言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肘子、猪头还有鱼,无力地拾筷戳了戳,却发现自己眼前看得确实是真,菜肴飞来飞去他戳不中啊。索性不吃,他有些昏沉,拍了拍坐于身旁的有道,“你吃点,多吃点,别太瘦了。”
小孩吃了十几年的素,抱起来的时候居然轻飘飘的。执言点着一桌子大鱼大肉,“都是硬菜,多吃点。”
有道夹了两口,卖相不错,味道一般,不如昨日执言用灵气烹饪的烤鸡,但聊胜无于,“哥哥,你也吃口。”
他刚刚什么都没吃,直接空腹喝得酒,以为凡间果酒没什么,现在看到一筷子鱼肉便自发地张开嘴。可探往自己嘴里的肉半路上变道,去了有道嘴里。
有道酒肉戒破得很是开心,让执言直接扑了空。
执言扶靠桌面,端正了身形,眼神里“啾啾”了两把小刀出去,瞪着有道。有道看着他酒后孩子气的模样,嘴里服软,也顺从地夹了鱼最嫩的脸颊肉递上。
执言咀嚼两口勉强下咽,他这些年过得生活好,要求高,若没有经过昨天那素饼的淬炼,肯定当场吐掉。他钳住有道拾筷的那只手腕,将那双筷子取走,“不好吃。”
“好”,有道没挣扎,反而顺着他的力道,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执言的神智半醒半醉,倒在某人怀里,摸索了合适的姿势挂着,闭着眼不肯睁开。
有道一瞬间身上僵硬了,垂眼看了看缩成一团的男人,感觉两人掉了个个,怀里的青年才像个半大孩子。
他喜欢这样,不过……
“你可以出去了。”
半垂的眼再抬起,温柔变成寒冰,像是倏然换了个人一样。执言醉后不省人事,万一被这丑陋的女子占去清白就不好了。这女人居心剖测,看着执言就像猛虎觅食,必定是居心不良。那和尚说得没错,山下的女人皆是母大虫。
余年笑着想伸手搀扶,“尊客该是醉了,我扶他回房歇着。”
不知道为何看着两人哥俩好的样子,余年总觉得空气有点不对劲。若是林碧婷那穿越女在此,必然大喊这是恋爱的“酸腐”,专熏单身狗。若是长生殿的萝莉们在此,必然要萌得心花怒放、满面云霞。
“出去!”
这个女人的眼神他不喜欢,非常地不喜欢,比寺里的和尚更让人不喜。曾经让他不喜的和尚,已经去见了慈悲的佛祖。女人若去不了西天,黄泉还是可去的。
明明小和尚一身气度犹圣如佛,这声音听得人浑身寒凉似堕阿鼻,不知该说是超凡脱俗还是冷心冷情。余年打了个寒战,又立刻回了神来,她居然被一个没有修为的少年吓到,真白瞎她前世的三百年寿数。
她微微眯眼,脸上却没了一丝笑意,眨眼间就要出手抢人。
有道也冷了脸,怒气满满,身上汹涌不祥的魔气。这魔气至少要金丹境界才看得到,余年想出手抢手须臾便吸收了一道入体。
“等等!”
执言睁开眼从有道怀里抽身开来,眼神看起来还算清明,就是脸上还带着晕红,“说好了带你破戒,今晚不醉不休。”
执言看着半醉半醒,但二人谁也不敢确保他是不是醒着,明早会不会记得今晚的事。浓雾一般的魔气像遇到天敌一般散了干净,双手合十,有道的嘴角又挂上一抹暖心的笑。余年端着姿态立于一旁,两眼含着烟水朦胧,俏生生的模样,一般人见到确实会心生好感。
有道天生魔相,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是真是假,是痴怨是爱求,都骗不得他。也不知这个女子到底有何目的,她这般作派,脱不得又是心有妄念,想当“女主角”的。
执言趴着,脸埋在手臂里,道袍广袖柔软舒适,叠做一堆埋进去就想摊着。他挣扎着想多喝两口那甜甜的果酒,只是睡意把倔强打败,只发出浓浓的气音,“有道,我要睡了。”
余年想着等那小和尚回了乙房再来,便先逸然离开。
可以肯定不是药,真的只是酒,还带着微微醺人的灵果香气。执言端着倾倒的果酒,轻嗅,正想贪杯,最后再抿一口,却被人横生夺走。
“哥哥,空腹喝多了伤身,不如早点安歇。”
执言醉后倒是乖巧,眼里带着困乏的泪,晃荡着摸索到床边,一下子躺平在床。
“有道,这天字房确实不错,不过床才一张,怎么办?”
有道看他两眼迷蒙,听得他低声哝音,耳廓发痒,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他有他的小心思,就想抱着他、依着他,就出言只要了一间房的。
执言没听得回应,也没在意,只拍拍床榻,笑得那么开心,自顾自说些,“这床只有一张,好在够大。有道啊,你福气重,你兄长我从小到大还未与人睡过呢,结果唯二两次全便宜了你。”
幸亏在外门多年,有道修心有方,不然这一口茶水都能喷出去成加湿空气。他细细将嘴里的冷水咽下,喉咙却依然干渴,耳廓红透。
半响,执言都闭眼休憩了才听到呐呐如蚊声的一句,“我也是。”
执言听了笑开了一双眼,斜睨着端坐在桌前的那人道,“那你的第一次第二次都和我过,啧啧啧,未来的弟妹岂不是要恨死我了。”
有道听到“弟妹”二字抿抿嘴,心头的热度像是被冷冷拍熄,有点疼,有点凉,他不知道为何这般不痛快,但是就是疼。
执言喝高了,上辈子受到教训收敛起来的口花花毛病又复发了。
《小剧场》——
自从桃花劫被传开,纯阳上下处于一片热闹的海洋中。子隐真人表示,大量招募红鸾星后备役,数量三千,凑够就开团。
师妹们:大师兄,纯阳宫人才济济,现在大师兄有难,我等愿意献身!
执言脸抽抽,一手扶额:我只是桃花劫,你们凑什么热闹。
师弟们:大师兄不止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大师兄!我等也愿献身!
执言面对一众囔囔得帮执言开后宫的后援团,慌忙逃路,躲进了有道房里,却猛然被人抓着压在床上
此时青天白日,有道身着亵衣狠狠“咚”了他一下,那衣带腰带全然解封,“哥哥,有道也想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