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常陌和他的那个姘头, 噢,友人已经离了纯阳, 他坚持要留下那百万上品灵石和八品宝器以作“交代”之用。
那家伙看着执言一副欲言止满眼复杂的模样,执言总有自己把一个大好青年掰弯的错觉。
女装是他不对, 但是脸都不看自作主张求娶他就是对方的错!那灵石他不想收的, 只是师弟将东西给他时, 人家已经上了云盘,不知飞到哪个天上人间去了。
既然如此,前尘过往, 就当既往不咎了吧。
(子隐真人:我那一尘不染的孩子, 已被粪土腐蚀埋葬了。)
有道身体虚弱地倚靠在床头,前段时间也苍白,却不像此刻苍白得像阳光下的泡沫, 仿佛转瞬即逝。
执言不放心地探手详查,这一探,满心冰凉。无边的念珠以强势的镇压之力让经脉寸寸皲裂,有道的身体太过脆弱, 他甚至不敢用灵气去修复。
至始至终, 这孩子一字半句都没说, 连疼痛也只是白了脸色。
“有道,疼要说, 你别忍。”, 越乖巧, 越是让人心疼。
“见了执言, 有道就不疼了,所以哥哥别走。”
有道现在满心惶恐还未退散,执言于太虚殿前有一瞬间对那百常陌松了心房,差点便应了他。那时候,他在想,如果执言归属了别人,他该怎么办?
一念生,几乎想灰飞烟灭。
执言不疑有他,他这人属于正常人。越乖的孩子,他越放纵和温柔,“若是你想,哥哥天天给你见着,腻不死你。”
有道心里扎了一根刺,不将心思说出来他是好不了的。他反手握住执言的手腕,“哥哥,喜欢我好不好?”
“好好好,哥哥最喜欢你了。”
“不能只是最喜欢,是只能喜欢我。”
有道浑身虚软无力,但抓住执言的手却那般用力,双眼逼视,恨不得用命来挽留他。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
执言启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有一阵空白,接着反手将那只手合在被子下,整好被面。
表面举止如常,真实内心波澜,无数的“卧槽”两字在心间飘荡放大加粗刷屏。
有道的唇抖了抖,连唇色都一片煞白,基本与脸色无异,就跟死刑犯等着判刑一般,绝望地等待。
“你是我弟弟,只是弟弟。”
执言的脸色是冷的,他也是第一次对有道这般冷脸。他懂少年人的那种冲动,也许青春期特别迷茫、特别叛逆,所以这个年纪的孩子也特别的独。
孩子,醒醒,这将成为往事不敢回首的系列。
“清明白露是你师弟,培元渡厄也是你师弟,你的师弟师妹那样多。我却只是你的弟弟,与他们相比,我也只是差不离吧。”
有道的声音艰涩,这是事实,尽管他满心满眼地眷恋,他的温柔也不是他一人的。甚至他给他的温柔本就不纯粹。
“是。”
执言很诚实,也很残忍。这时候不把孩子拍醒,孩子能熊一辈子,他立于床前,没有刚刚的亲近,离着有道隔了两臂长。
“实话说,最初待你好,是因为你爹娘。后来,是因为你不能修炼身有顽疾,我心中怜惜罢了。从始至终,我对你都无意。”
如果有意就很可怕了,他一个前生后世年逾四十的大叔,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孩子,这不是恋爱,分明是变态。
“你太年少,很多事一时遮了眼睛,修佛多年你也该知道,回头是岸。”
路错了要回头,人弯了就完了。
有道双目通红,顾不得颓唐,他从床上翻下,胸前用力起伏喘息不定,“若…,若我,不是少年意气,你可允了我。”
明明他触手便是岸,可是登岸之时又被远远推远,他如何回头。
“你正当年少,说得便是少年话,何来不是少年意气?”
有道听得双眼却是一亮,“你是嫌我小,那等我再大点。”
啊啊啊,怎么四五六都说不清,这人还顺杆爬爬地好快。但对着这双神采奕奕的眼,他偏头抚额不想对视,嘴里含糊道,“至少你成年前只是弟弟。”
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执言有点懊恼,十五和十八对他来说,都是小屁孩,他依然算变态。
“那好,弱冠之前我便当弟弟,弱冠后你须依了我。”
二十?不是十八成年么,执言突然回过神,现在已经不是社会主义美好时光,而是长发飘飘古人飞天时代。
二十,对比十八,好像可以…,个屁!执言翻了个白眼,“呐,你不能因为我不擅言辞便诓我。这五年当你是弟弟,你让我如何当你是弟弟?还奢望五年后与我合契,你让我如何当你是道侣?”
有道看他杏眼流转,作势嫌弃,但是眼瞳大而分明,翻的白眼那般好看,忍不住笑开,那一扫阴郁的模样明朗如初春融雪,刹那春色人间。
“那你等我长大,至少等我长大了,再考虑我好不好?”
有道不依不饶,甚至气力不济直接跪坐在地,当然跪不好好跪、坐也不好好坐,双手抱着执言的大腿。
执言有一块敏感的痒痒肉在腿上!
他被抱上腿时差点条件反射想送人一脚,却记得眼前这小和尚身体如何破败。愣是用所有理智控制住自己,连什么弱冠之年合契的事也差点忘了。
直到听完少年颤抖卑微的祈求,他才跳脱出去,一步跳了老远,“…,好。等你弱冠之年若我心动了,我们合契。可我若无意,你也须放弃。无论何时,你心思有变,这一切都作罢。”
有道抖着唇已说不出什么,不是疼,不是痛,亦非伤心难过,而是太过欢喜,最后俯首闷闷道,“我不会变得……”
“别多想,你保重身体,睡吧。”
执言现在不想听少年的保证,这种保证他年少时也喜欢说,他以前还说他想当科学家,推动社会发展生产力什么的。
结果,没有掌握科技的力量,反而成为一位道长,有点对不起国家的义务教育。
废话说多了,自己都害臊。执言打散回忆,将无力的有道拦腰抱起,有道轻盈如羽,就算放置于床都不见床垫下沉。
有道也停了话,执言不想听,他便不说。眼睛看着,亦能感知那柔软的指腹抚过自己的额头眉际,很快地,他再也强撑不住睡去。
执言收回指尖,看着他眉头锁着,终于是睡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对于小少年的表白,他本应该如上辈子一样拒绝的。只是人都是对比出来的。
谢二狗那时抗揍,有道与那厮不一样,身娇体弱。而且,不得不说,二狗子是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有道……
执言将心里的触动打散,想多无意,他难不成真要变态了?
神识像凝聚成线探入有道体内,真是越看越心惊,这经脉丹田都跟风化的碎纸一样,一碰就散。
情况怎的恶化成这样?
时隔多年,棘手的已经不是魔气和念珠,而是这些皲裂的经脉。执言沉吟不语,坐此良久,便唤了那一百零八颗念珠。
当然,用的神识是“无边”。
多年未见,念珠十分想念。马上地,那莹白色如月华光辉一颗一颗被点亮,成为幽深而破败的丹田中唯一的光源。
尝试着几次唤灵,不得回应,执言皱了眉头,“宝器器灵居然衰弱成这样?还是宝器数量太多,器灵本就意识不强?亦或是因为无边故去?”
执言探查后也不敢动,取出宝器必然伤及丹田经脉,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了。索□□灵没回应,但有道指使它们腾挪移位是可行的,他也只用这一百零八颗念珠,以封改疏。
当丹田内阵法一改,从有道的身上开始弥散出丝丝缕缕的黑烟缭绕,执言有点好奇,却不敢触碰。
这年头被好奇心害死的修士比比皆是,他还想活着。不作他想,这必然是魔相之气,引人堕魔的东西。虽然他是天生仙骨,号称无劫无灾,坐等飞升的仙道保送生,但他是执怂包,又不是执大胆。
“这疏导出来的魔相之气怎么办?”
执言不喜欢有牺牲,不管这牺牲是小我还是大我,是有道还是他人。只要有了牺牲便不好。
犹疑间却见有道的手腕念珠须臾间将弥散开的丝丝缕缕吞噬殆尽,一扫乾坤再造清新环境。
???
执言摸上那念珠,冰凉剔透,材料不见多好,“这是哪个高僧的法宝,看着样子搓,居然这般神奇。”
再想起那百常陌说这相思扣出自他手,想必是人家哪里得的宝物当成废物,没想自己打眼,才被他捡宝,最终便宜了有道。
这般最好,这宝器正适合有道,也合该是他的。
体内通泰,有道睡得便更深沉。许是眉头舒展,连眉间皱出来的两道印戳都仿佛浅淡了。不染一尘,仙气若圣。
执言看着忍不住想起以前看得电视剧,那些个佛陀菩萨,眉中间都有个红色朱砂痣,还怪好看的。
心念一动,手痒地停不下来。幸好当初被培元所坑,他也还手搜刮了一令朱砂符笔。
袖手翻转,一笔一砚,荒兽独角马马尾所制符笔,湖里鲭兽血所制朱砂。他还没那个心力去学朱砂,放着废了也是废,如今也算物尽其用。
执言抖着白色符笔,悄然蘸了笔尖,轻轻柔柔地与他额头眉间画上。严谨的灰暗僧袍,如玉升仙的出家人,再配上额间的红,容貌太盛,执言看了都忍不住偏开头。
“小和尚,也蛮好看的。”
他果然是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