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宝贝？”胡英连续喊了她几声，曾曼彤才从怔然中回神。
“导演叫各就各位，要拍了。”胡英指指片场中间，那里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就绪。
曾曼彤仓忙“哦”了声，起身急步朝拍摄队伍走，同时手速极快地回复苏西坡——
你胡说什么！！
不许胡说！！！
胡说！！！！！
曾曼彤看着屏幕，见苏西坡没有回复，她将手机放裤兜，抬头，苏远宸正从对面走过来。
他看着她，眼眸深处有隐隐约约的笑意，似乎在无声地与她传递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曾曼彤心里一突，慌乱地移开视线，用手没谱地将耳边的碎发掖了又掖。
别多想，别多想！
她与苏远宸走到导演那边，听导演说：“继续拍刚才那一幕，小白，注意我提过的问题。”
曾曼彤机械地点点头。
导演看看她，心里叹气。他先前说得明明白白，让她跟苏远宸多交流多沟通，她在休息时间却只顾休息玩手机，没有半点行动。
她不抓紧时间去找苏远宸对戏练习感觉和眼神，那这场戏能不ng吗？能拍得对吗？
怎了，难道她指望苏远宸主动找她？苏远宸什么级别的咖位？是要被人追着捧着的！她这个小辈晚辈，怎么就不懂这种人情世故呢！
导演又为她叹了口气，不说了，扬扬手，示意他们站好位。
化妆师以最快速度给曾曼彤和苏远宸补妆，完后迅速往两边撤退。
灯光，摄影，收音，等等人员举了个ok手势，片场安静下来，只闻导演喊：“action！”
镜头里，苏远宸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捧着两本厚厚的书，一声不哼、没有表情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曾曼彤。
他的表演算是到位，导演接受这个效果。
接下来，就等害羞的曾曼彤勇敢又紧张地向他自我介绍和表白了。
曾曼彤将台词与要点默念了几次，默数三声后，缓慢抬起头，仰脸看向苏远宸。
她的视线一寸寸往上爬，从他的黑色领带结，线条对称的下巴，到抿成一条线的双唇，笔直的鼻梁……按理，再往上就是眼睛了。
依照剧本，她要直视他的眼，演出第一次与男神对话的忐忑与羞涩。
可是，视线爬到苏远宸的鼻梁，就上不去了，又卡住了。
曾曼彤暗叫不妙。这不行呀，这是要挨批的呀。上去，上去！
曾曼彤暗里给自己加油，可眼睛就是不听使，愣是长锈了一样，动不了。
她开始慌，一会担心导演会喊cut，一会害怕工作人员会嫌弃她ng，莫名地，苏西坡在企鹅说的话也一句句蹦出来，凑热闹似的看她笑话。
你为什么纠结？
你期待什么？
你着意他的好坏和目的。
难道，
你喜欢他？
曾曼彤不由自主地倒吸口气。
天呀，她怎么会喜欢苏远宸！她与苏远宸虽然一起合过影，现在还一起拍戏，但她与他，无论咖位还是背景，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好比火星和地球相距几亿公里，本世纪内不可能扯到一块去！
苏西坡这个胡说八道的混球，等下看她怎样在企鹅上臭骂他！
想到这，不知哪来的缘由，曾曼彤的视线终于提了上去，对上苏远宸的双眼。
曾曼彤愣愣。
苏远宸他，看上去依足剧本走，很合格地面无表情与她对视。之不过，她为什么又觉得他的眼底深处有笑？
就是刚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仿佛一直存在，从未消褪。
这种暗藏笑意的眼神与男主角的人设和剧情都不相符，假如是真的，眼利的导演一定发现，然后喊cut。
然而四周一片噤声，没有人对苏远宸的表演提出质疑。
曾曼彤缓缓吐了口气，看来，她最近想得太多，导致错觉不断。
她稳了稳神，竭力地保持与苏远宸对视的姿态，念对白：“陆同学你好！我是文学院二年级的白芯！”
她停下来，该苏远宸接词了。
苏远宸眉心几不可觉地拢了拢，“白芯？”
这剧的男主角人设高冷，连台词也短得要命，比如这一幕，除了“白芯”两个字，他不需要再念其它词了。
只是这两个字的对白，苏远宸怎么念得，这么有感觉？
他本是唱歌天才，声线一等一的好，加上对白不多，对台词功底要求不高，开拍前导演听他念了几段词，认为他的质量与专业的配音员不相伯仲，所以导演决定这部剧用原音，不做配音。
而苏远宸念出的对白，低沉圆润不在话下，语调更是平缓细长，尾音恰当地微微上挑，带着好奇的疑问与些微的不满，弦外之音仿佛在说：你叫白芯？你不是叫曾曼彤么？
曾曼彤想起在《音乐发烧友》的录影棚里，苏远宸认认真真念她名字的那一刻。眼下他对着她念“白芯”这个名，她竟然也有应一声“嗯”的冲动，而且，真的“嗯”了。
“嗯”完后，她傻眼。
糟糕！念错对白了！
为了掩饰错误，她急忙忙念下一句：“陆同学，我从大一入学那天碰见你后，就一直，一直惦记着你！请问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我，我喜欢你！”
念完之后，曾曼彤默默给自己点蜡。
她又念错对白了……
剧本上写的词，并没有这种结巴的要求，她刚才却结巴了两次……
她心想，导演肯定喊cut，这一幕戏又要ng，工作人员骂死她了……
曾曼彤生无可恋，头低了下去。
“cut！”
来了来了，导演果然要发烂。
谁知导演下一句：“完美！”
曾曼彤：“？？！！”
她抬起眼，发现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苏远宸没了，扭头找了找，见他在她身后几米开外。
啊？他什么时候走过去的？
“宝贝！演得很棒！”胡英奔了过来，扶着曾曼彤的肩膀摇，摇得她更加一头雾水。
曾曼彤走去导演那边，和他一起看摄影机的回放。
画面边映，导演边说：“不错啊小白，这里，将初次面对男神的紧张演出来了。这里，是不是对男神的美貌很惊艳？这个额外加的心理活动我很喜欢。自我介绍时鼓起勇气的神绪也很到位。表白时急出口吃，够生活。”
画面里曾曼彤向苏远宸表白完后，苏远宸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声不哼、面无表情地越过她，离开。
“这里，男神对你无视，你表现出的失落与失望我也很满意。”导演说完总结：“一句话，我就是要这种效果！”尔后问：“小白，你要保持这种感觉，办得到吗？”
心知肚明根本不是导演说的那回事的曾曼彤被夸得心里发虚，不敢说不，只敢点头。
回到休息处，她有几分侥幸的放松，转念又将导演的话与画面结合，仔细重温了两遍，忽然领悟了一些演戏的深层次技巧。
裤兜的手机响，百分百是苏西坡这混球回复企鹅，她要骂人！
曾曼彤拿出手机看，却见微信——
苏远宸：有空吗？对下戏？
曾曼彤瞄了眼片场对面，苏远宸坐着捧剧本，谁都没看。
她没怠慢，回复：好的，我过来。
她拿好剧本，沿着片场的边角位走到对面，客气恭敬地招呼：“大神。”
苏远宸站起身：“叫我远宸吧，都已经是邻居了。”
曾曼彤：“……”
邻居又不是同居，对大咖前辈该尊称还是要尊称。
苏远宸朝她摊了摊剧本，说：“你刚才演得很好，接下来这几幕戏，我们练一练，如果我有什么不对，你提醒我？”
曾曼彤讪笑：“其实我也是白撞的。但我会尽力，一起练习一起进步吧。”
苏远宸也笑了，回了句：“真好。”
曾曼彤看着他温和诚挚绝非错觉的笑脸，有一瞬间失神。
她在心底接了句：真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