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出府
过了些时日,天气渐暖,京都百姓换上了微薄的春装。
养了大半月,应知的伤已经痊愈,这段时日闲在院里几近发霉,骨头都快懒散了,但整个人的精神气却好了许多,苍白的脸上有了正常的红润气色。
这日,应知无聊,正琢磨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时,南音来了。
看到她,应知眼前一亮,突然想到她有公输墨给的令牌,可随意出府,心思转了个圈,赶紧凑上去拉人到桌边按着肩膀坐下,尔后殷勤的给人斟了杯热茶。
南音不明所以,被应知这副狗腿模样惊了一头。
“你这是作甚?”扫了眼热茶,南音没动,探究的看着满脸堆笑的应知。
一边布点心的绿苑和暖禾捂嘴直笑,笑的眼睛弯弯,应知瞪了她俩一眼,挥手赶人:“去去去,笑什么笑!”
“小姐你这样吓到南夫人啦!”暖禾大着胆子说完吐了吐舌头,在应知脱鞋打人之前拉起绿苑跑去了外院。
“你和你家婢女感情真好。”南音掩嘴轻笑,今日她穿的烟罗紫广袖罗裙,点了妆面,比素颜更有些风情,笑起来简直魅惑众生。
“暖禾是我的婢女,也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是好的。”应知凑到她旁边,狗腿的捏腿捶肩,捏的怕痒的南音咯咯直笑往后躲。
二人玩闹了一会儿,应知才道明目的。
“阿音,能否借借你的通行令牌?我在这府上这么久了还没出去过,再不出去透透气就该闷出病了。”
闻言,南音停止了嬉笑,认真且严肃的看向她澄澈的双眼,正色道:“知儿,不是我不借,若是让王爷知道了,我怕你出事。”
应知当然知道她会借,只要自己再多软语几句,必定能说服心软如棉的她。
这样的做法虽有利用人家的嫌疑,但除了南音,她也找不到别人了。
果然,在应知的软语请求下,南音心软的借了。
据说那块通行令牌是公输墨怕南音觉着府中日子无聊赐予的,持有令牌可随意出府。
然他未曾想过喜静的南音,即使给了通行令牌也不会出门。
除非院里的花草又需整顿。
应知得了牌子很是高兴,晌午招呼南音吃了顿饱饭便将人送回了院。待南音回到院里才想起没有告诉应知,每次出府都需向守门的侍卫报备。
不知晓的应知自是懂得低调,出门在外穿的素净平凡些才不易招惹麻烦,于是差暖禾拿来两套最不起眼的丫鬟服换上,再梳个简单发髻,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小丫鬟。
应知打算出去闲逛两圈,拿上珠宝首饰换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她很缺钱,公输墨那个渣男没把每月的俸禄拨给她,吝啬的要死,就算给了,经人转来,也不知会被克扣多少。
不要也罢,反正她的嫁妆还够抵些银两。
想是这么想,到底放不下“那些也是钱财”的不争事实。
下午出了点小太阳,光透过云层落下,金灿的阳光照在脸上很是暖和。
应知携暖禾走的后门,门口两位侍卫犯困的打着瞌睡,看到应知来方打起精神问是哪院丫鬟。
应知早已在心头想好,垂首老实回答是兰心院的,侍卫听了,迷惑的皱紧眉头低声喃喃兰心院最近咋经常有人出去。
应知乖巧解答说是南夫人院里的花死了些,让去花鸟市场买些新的补充替代。
侍卫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放了两人。
有惊无险的出了王府,应知和暖禾总算松了口气,匆匆离开王府后门。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在王府待太久,走在路上时,应知觉得外面的空气比府中的清新好闻,散发着一股子自由的味道。
街上繁花似锦,应知还是头一次见到古代的街市摊贩,不由好奇,和暖禾走走停停的看来望去。
小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卖杂玩的、首饰的、小零嘴儿的……挤满了街边。
应知被一处卖糖人的摊子吸引了去,那画糖人的是位年岁已有四五十的花白胡子老爷爷,一身褐色粗布短打,面目慈祥。
摊前正有位十几岁模样的华服小公子,玉冠束发,面白身长容貌稚嫩秀气,却硬生生的背着手故作老成。
应知拉着暖禾站到小公子的另一旁,刚准备看老爷爷画的什么,人群中突然横冲直撞跑出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他的身后追来几个举着扫帚棒子的男人,街上的人们见此情景皆惊呼着让出了路。
听到声响时小孩儿已经跑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暖禾,千钧一发之际应知伸出手将暖禾拽到自个身边,再抬首,小男孩已经跌跌撞撞的跑远了,追他的几个男人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
应知往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之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不小心踩到了游子初的鞋子。
突发状况始料未及,二人皆是一愣,应知有点懵逼的低头看了看脚下,见是一双黑色靴子,不由僵硬的回首,一高一矮面面相觑。
“姑娘还想踩着我鞋子多久?”游子初黑着脸,语气糟糕。
近距离看到小公子的脸,应知有点发怔,片刻回神,忙收回脚后退两步拱手作揖弯腰赔礼:“抱歉抱歉。”
游子初上下打量着她,哼哼两声,往旁边挪了几步,冷硬的提醒应知下次小心些,道她是女子便不作过多的计较。
应知听的连连点头,挠着脸无奈心想: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
没一会儿,糖人画好了,画的是只兔子,游子初付过钱,临走时瞪了应知一眼。
应知见了,不禁无语,说了不计较,临走瞪上一眼是个什么意思?她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直到人走远了,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幼稚,竟然和一个小孩儿计较。
她瘪了瘪嘴,要了两个兔子糖人。
小插曲已过,街市恢复了热闹,主仆二人捏着小糖人继续溜达,寻找典当铺。
聚德福,公输墨懒懒的倚在榻上和柳广陵下棋,小王爷墨色衣裳半敞,骚气的露出半个白皙精瘦的胸膛,厢房另一处,游子落和杨晋青一人执一杯桃花酿你一眼我一语的溜着荤话。
游子初含了一口糖片推门而入,几双眼睛齐刷刷飘来,那几人皆是不正经的模样,游子初不悦的挨个瞪了回去。
忽而闻得柳广陵笑眯眯调侃游子落,说:“子落,游小弟虚岁已有十九了罢,竟还童心未泯喜欢吃糖啊。”
游子落朝弟弟招招手,见他因为好友的话耳朵悄悄爬满了红,不由失笑大方承认:“是啊,我弟弟年岁尚小,喜欢吃点小甜食正常。”
护短显露无疑。
游子初快步来到他的身边坐下,颇有些生气的瞪着柳广陵,接上游子落的话。
“是啊,我还小,喜欢吃甜食怎么啦!柳哥还喜欢看、看那什么本子呢!”鼓着腮帮子甚是可爱,惹得几人连连发笑。
柳广陵悻悻然扶额,却无怪罪的意思,“真是拿你这个家伙没办法,知道就得了,干嘛说出来,你这不是让哥丢面儿嘛!”
公输墨斜睨着他,轻笑:“你有什么面儿还可丢的?”
游子初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柳广陵识趣的闭了嘴,再说下去他非得变成马蜂窝不可。
已十九年纪的游子初身形身高长得和他哥哥相差无几,样貌比游子落还要出众,但这个小少年自小让家里人过渡保护和宠溺,养出了单纯却娇纵毒舌的性子。
游子落少有带他出来玩,大多时候是游子初缠着要一起,但不是每次纠缠就能成功,这次是兄弟俩的爹允了,游子初才得以跟哥哥一起出来玩,却不想买个糖人都能遇上事儿。
想到那个踩了自己一脚的瘦小女人,游子初有些郁闷,两口吃完了剩下的糖人。
不过,那个人,游子初隐约觉得在哪儿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周记当铺在京都已有三十年之久,至今已延续了两代,位置处于京都最繁华地带,这么些年来信誉佳,多数人都喜欢来周记典当东西,老顾客颇多。
应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家当铺,正是周记当铺。
位置虽好,却是夹在几座酒楼的中间,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牌匾短小可爱,雕刻的“周记当铺”几字尤为秀气。
店铺掌柜是个矮小的中年男人,蓄着八字胡,笑眯眯的样子像只狐狸,时而摸摸小八字胡。
应知掏出怀中的金银发钗和珠串堆在柜台上。
掌柜微眯起眼,摸着小胡子打量她:“姑娘可是要当这些?”
“是啊,您给瞅瞅呗。”她半趴在柜台上,很是吊儿郎当挑起眉。
“姑娘这些东西可是自己的?”当铺掌柜比什么人都要识货,自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些收拾价值不菲。
应知一拍桌子,后又意识到这样有点欲盖弥彰,便低咳两声,正经道:“掌柜的,你这就不对了,这东西不是我的我敢拿出来典当招摇?”
“我知你瞧我穿着简陋,但掌柜的可有听说人不可貌相?你看看我,看我这优雅的气质,像是没钱人家的孩子?”
掌柜撵着胡须,笑眯眯道:“可姑娘有钱还需来此当铺?”
说到这个,应知转了转眼珠,低叹一声:“唉,掌柜的有所不知,我因闯了祸被爹娘克扣了月钱,之前的月钱吃吃喝喝用的所剩无几,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来当些银两垫着嘛!”
暖禾……
“那成,姑娘是要活当呢还是死当呢?”
应知盯着首饰看了许久,豪迈一推,“死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