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蔡康与肖姚相聚甚少,既然没有新的突破口,也没什么好走动的,商人之间,相互利用为多,信任极少。
鸿盛地产属地方房地产,虽说目前是昌平最大房产,但随着快节奏的发展趋势,蔡康相信很快国企地产便会来临,到那时这第一便要改名易姓了,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但苦于能力条件摆在这里,即便在地方做的再好,又哪里敌得过那些国企。如今他在政届的关系也日削月朘,退休的退休,调换的调换,以后想拿到好地的机会屈指可数。便在一筹莫展之际,蔡康收到从云南来的快件,当他打开信件看完后,笑容满面,传令吩咐公司全员庆祝杨忆归来。
从陈婷婷临盆到现在,杨忆已经请假离开公司快一个月了,在他被囚禁云南时,虽也有同事打过电话,但都是无法接通,他们想着杨忆肯定在带女儿,便也没有多心,只有高不醉时而唠叨:人家是重色轻友,杨忆是重女轻友。
此时同事们见蔡康如此大张旗鼓迎接,心里暗自觉得:不就休假一月,哪里用得着这般迎接。杨忆在公司人缘虽不错,但也会有很多不合的,刚进公司那会儿,他淳朴善良,豪爽大气,升职后慢慢的有了些架子,有时也变得有些较真,这种改变自然会引来一些人的不满与嫉妒,其实那些对这种改变不满之人反而是值得交的人,他们并没有因为杨忆的上位而跟着附和。他们只是觉得有了钱,有了地位不该改变本性,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物质,能给与人好的生活条件,同时能扩大无止境的欲望,人们往往是在得到后,便想要的更多,对待金钱,对待感情,对待生活,皆是如此。
杨忆回到昌平后的第二天,便赶回公司,他想趁徐飞消息没传过来之前率先离职,但徐飞速度显然比他快,在他离开云南十分钟后,快件便已加急送往蔡康之手。当杨忆在踏入公司大门时还一如往常,但一进内厅,只见公司全员分成两排,排队站立,一直排满整个楼道,楼道尽头站着蔡康及一些领导,蔡康双手一拍,众人齐声喊道:“欢迎回家”这是蔡康特意交代的词汇,声势如虹,整齐如一。杨忆看到这等架势,心中暗道:看来他们还是快了一步。他低着头,从人群中走到蔡康面前。蔡康一拍他肩头,笑道:“一月不见,大伙儿都很是想你呀。”众人齐声高呼,杨忆淡然一笑,并没接话。蔡康抬手示意大伙停下,朗声说道:“杨经理自入公司以来,爱岗敬业,乐于奉献,屡屡建功。他不贪、不怨、不惰,上次为了公司,更是喝酒喝到抱病在身。后来给了他项目,即便是能赚到自己腰包的,他也会节省出来留给公司,留给我。他还为了公司,受了。。。。”说到此处,声音哽咽,眼角泛出泪光。
众人齐声鼓掌,一人给蔡康递出纸巾,他揉干眼泪,续道:“能有这等好员工,是我蔡康之福,鸿盛之福啊。从今日起,杨忆便是鸿盛执行总监。”众人又是一阵鼓掌,还有些人吹起了口哨,一起呐喊为杨忆庆祝着,杨忆心中苦笑:这等待遇我宁可不要。但他深知若此刻当面拒绝,蔡康无法下台,后果难以想象,辞职之事只得稍缓,等有合适机会再说。他神情淡然的说道:“蔡总如此厚爱,实在担当不起。”蔡康双手搭在他双肩,笑道:“我心意已决,你就别推脱了,这是你应得的。”随后一挥手,大声道:“大伙儿都各自忙去吧,中午全公司在紫苑聚餐。”员工们听到聚餐,都高呼起来,蔡康拉着杨忆进了电梯,他见杨忆神色冷漠,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兴奋,不禁有所担忧,当下便支开其他领导,单独约了杨忆到了办公室。
蔡康柔声问道:“家里人可都还好?女儿挺乖吧?”杨忆回道:“还好”蔡康顿了顿,站起身来坐到杨忆身边,伸手拍了拍他肩头,点头道:“你是好孩子,为了公司,受了不少苦,这次去云南,干嘛不提前通知一声,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真叫我有何脸面面对你的家人啊。”
杨忆早已猜到蔡康知他去了云南,这般又是大张旗鼓欢迎,又是亲自致辞提拔,便是要让自己无法拒绝以后的要求,但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供出徐飞的暗道秘密,倒不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而是陈婷婷,女人的名誉是何等珍贵,更何况陈婷婷是很传统的女人,她如何受得了自己□□被所有人所看到,他不敢想象,陈婷婷从小在安全的保护中长大,要是面对这种侮辱,她会怎样面对。
杨忆摇头道:“我不是自己去的云南,被他们抓去的。”蔡康一惊,颤声道:“被抓去的?什么时候的事?”杨忆不想看他演戏,明言道:“蔡总,谢谢你的好意,这执行总监我可能干不了,刚刚在大伙面前,我怕折了你的面,没敢明说。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辞职的。”
蔡康眼睛一瞪,随后又快速转变,柔声道:“怎么啦?是在这里干的不开心吗?还是嫌钱挣的少了?”杨忆摇摇头,道:“我有别的打算,实在抱歉。”说罢准备起身。
蔡康喊道:“且慢。”一把拉住杨忆,用劲之大竟捏的杨忆手腕有些疼痛,他顿了顿,又柔声问道:“是不是在云南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要求你不能继续为我所用了?还是你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杨忆摇头道:“没有,我也没有更好去处,只是继续呆在这里,对我不利,对我家人不利,希望您能理解。”
蔡康点头道:“难怪如此,既然你能从云南平安回来,想来也得到不少消息,你不需再去云南,只需要把他们一些信息告诉我便可以了,比如他们有些什么暗道机关啊,什么接头密语之类的,这种作案团伙,无非不是靠这些嘛。”
杨忆心想徐飞既以告诉他全部,撒谎称自己一无所知也不会相信,便道:“我不能说。”
蔡康终于有些按耐不出,脸色不悦道:“为何不能说?是徐老爷子收买你了吗?”
杨忆摇头道:“不是,若是我说出来,我老婆便会出事。”
蔡康道:“与你老婆何干,难道他们还会杀你老婆不成?”
杨忆心想徐飞有陈婷婷□□之事不便明言,传了出去会成笑话,自己脸面无光。拒绝蔡康可能会引来麻烦,但也只是牵扯自己,总好比过家人受伤。他不想再多费口舌,朗声说道:“我心意已决,便是打死我也不会透露半句,我杨忆自小以来什么都缺,就不缺骨气,蔡总还是早日打消念头,咱们就此别过。”说罢转身出门,只听屋内玻璃破碎,桌椅翻倒,显是气愤之极。
杨忆出了办公室便快步赶回他的私人公寓,找到当年林子鹏给他的两份信件后从后门偷身出来,这两封信他不敢放在家里,害怕哪天陈婷婷收拾屋子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所以一直藏在公寓的保险柜里,如今离职公寓不再属于自己,这两封重要的信自然要移位换地。他找了一安全位置,拿出那张石阵图仔细研究着,这图只标明了路线,并没有阐述其中变换口诀,杨忆对着图纸努力回忆着徐飞的暗道路线,发现确实截然不同,虽说二则都是进门后又围着绕一圈,但后面的没有一丝相像。研究完后,他叠好信件放到上衣夹套层里,他想这信是不能放到家,如今老家被拆,只有等回牛家坡后把信藏到他妈的坟地里。
离职后,杨忆便成天呆在家里,陈婷婷还休着产假,二人一起带着女儿,过着轻松幸福的日子,有了这次将近生死离别的分离,杨忆倍感珍惜一家人团聚的时光,每天他都会弄一大桌饭菜,还包揽了杨思源的所有杂事,换尿布,洗衣服,冲牛奶,逗她玩。
这日傍晚,吃完饭二人推着杨思源在小区散步,正行走间,突然身后一人大喊:“杨忆。”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行人匆匆而来,杨忆认得当头一人便是那肖姚,他心中骂道:“妈的,都找到家里来了。”转头低声对陈婷婷道:“你先走。”陈婷婷摇摇头,并未离开。待那群人赶到,肖姚扑通一声,跪倒在杨忆身前。杨忆冷冷看了一眼,心道:“为了一点利益,至于吗?”心中鄙视,并没搀扶之意。众人见杨忆这般傲气,竟没有辱骂,只是相拥低身去搀扶肖姚,肖姚手一挥,示意众人退下,杨忆冷冷道:“姚总,这般大礼我可承受不起,还是快快请起吧。”肖姚张着嘴呜呜呀呀,便似说不出话一般,杨忆不解,望着众人,一人颤声道:“姚总说,让你救救他女儿。”杨忆环顾众人,这才发现确实没有看到肖欣,那丫头以前一直是跟在肖姚身边,此刻心中只想着怎样拒绝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肖欣不在。便问道:“她怎么了?”肖姚仍是跪着,低头不语,杨忆一撇眼间,发现两月不见此人头顶白发竟多了整整一圈。人群中一人说道:“昨晚接到电话,小姐在云南被什么槐花帮的抓了。”杨忆听到槐花帮,心头一震,问道:“你听谁说的?”那人道:“小姐的跟随,他冒死偷偷打的电话,如今好像已经不在了。。。”说到此处,声音哽咽。杨忆眉头紧皱,问道:“她去云南干什么?又怎么被他们抓了?”那人清了清嗓子,续道:“小姐是半个月前离家出走的,走之前只留下一张纸条,说是找朋友去散散心,我们见她近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也没多疑。便是从三天前开始,发现异常,电话一直关机,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昨晚,她的随从才打来电话,说是小姐猜到你去了云南,便以散心为谎,带着两名随从赶了过去,本想能打听出你的下落,没想到被他们抓了。”杨忆听完,心头一紧,顿时剧痛难忍,他弯腰捂住胸口单膝跪倒在地,陈婷婷连忙扶住,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杨忆强忍痛楚,低声道:“胸口疼,你去帮我拿瓶酒来。”陈婷婷见他疼的大汗淋漓,也无暇多问,赶忙推着杨思源去商店买酒,这一路她心情甚是复杂,她没想到杨忆在外还有一女孩对他如此真情,可不知他们之间有过什么?
杨忆心中惭愧,咬牙忍痛,扶起肖姚,抬眼间,只见他满眼血丝,神情木然,竟似丢了魂似的,心想这肖姚对待女儿倒是如自己一般,抵触之意不禁渐少。他颤声问道:“肖欣现在怎样?”肖姚摇摇头,颤抖的嘴唇张了几下,但说不出话来。身后那人结结巴巴道:“他们说,说小姐长得好,要。。。要把她。。。把她卖了,卖了做。。。做□□。”
杨忆本蹲着的身子哗然坐倒,徐飞他是见过的,知道这话倒不是吓唬,心中暗叫:这份恩情,何以为报,那天早已给她表明态度,干嘛还要搅进这趟浑水。
那人又道:“听蔡康说你知道他们的暗道机关,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们,让我们去救小姐,姚总不能失去她,求你了。”说罢众人一起跪倒在地。
杨忆心中悲苦,好不容易尝到了平淡幸福生活的乐趣,却又突然给出这道难题,这槐花帮势力之大,连警方都无可奈何。就算告诉他们接头密语、暗道机关,也未必能够将肖欣救出。一个是为了自己而被搭进去女人,一个是自己的老婆。救了肖欣,毁了陈婷婷,见死不救,又于心何忍。他仰天长笑,心道:改命棺,我的命便是这么改的么。
此时陈婷婷已经买完酒来,杨忆拿起一口喝完一整瓶,陈婷婷从没见他这般喝酒,吃惊的看着,竟不知如何相劝,喝完酒后杨忆舒服多了,他站起身来,将众人一一扶起,诚恳说道:“槐花帮势力巨大,手下上千人,枪支弹药无数,个个能武,我怕就算你们知道机关,也难以从他们手中救出肖欣。”一人大声道:“大不了就一死嘛,老子不怕。”杨忆心中暗自称赞:同为商人,这肖姚手下却有这般衷心之人。另一人道:“我们生死,不需要你担心,你只要告诉我们怎么走就行了,我们不去跟他们碰硬,偷偷摸进去。”杨忆摇头道:“层层把关,谈何容易。”一人不耐烦道:“妈的,婆婆妈妈,小姐还不是为了你,他妈的又没要你去,快些说出来。”杨忆愁眉不展,回头看了眼陈婷婷,只见她怀抱女儿,身形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苗条,皮肤也不再粉嫩,气色也暗沉许多,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的女儿,着实付出不少。再看车内女儿,正睁大眼睛瞧着自己,竟然咧嘴一笑,可爱至极。杨忆被这一笑,心都快融化了,也跟着一笑,这份美好,他实在不愿打破,转头说道:“恕我有难言之隐,不能说,还望理解。”说罢牵着陈婷婷转身离去。
一人大声喊道:“杨忆,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小姐为了你命都快没了,你却见死不救,如今你也有女儿,你就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