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忆重新收拾好心情,快步赶回家中。再次归来,也是深夜。他小心推开房门,却见小女一人熟睡床头,陈婷婷却独自坐在阳台,杨忆心头一酸,悄声走近,轻声问道:“婷婷,你怎么还没睡呀?”陈婷婷却不做声,杨忆开灯一看,只见她已经睡着,椅旁茶几放着半杯红酒,杨忆心想妻子从不喝酒,定是每日一人苦等丈夫归来,借酒消愁。
他这次去云南并没带上手机,因为这一去凶险不知,若万一手机落入别人之手,必会利用身边亲人联系方式加以威胁。想到这里,心下忽的一惊,后背一股凉意冲出:难道我跟肖欣那事被她知道了?低头再看陈婷婷,虽已睡着,但仍面现愁容,本就单薄的身躯在月色笼罩下更显脆弱,一股浓浓罪恶感油然而生,他轻抱陈婷婷,准备进屋。
这一抱陈婷婷自然惊醒,她睁开眼来,看到杨忆,一脸疑惑,一时之间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里,杨忆低声道:“我回来了。”陈婷婷用力的眨了眨眼,摆了摆头,待清醒过来,激动之情可想而知。二人久别重逢,喜悦中各带苦涩,相互问了各自情况,都了解清楚后已经天色渐明,杨忆忍着困意做了早餐,二人吃过以后这才睡下。
杨忆有所欣慰,从陈婷婷态度看来,应该还不知道他与肖欣发生的事,但虽是如此,心里又多了一道坎,他后悔着当初没能克制住,逞一时之快,害长久之耿。
这次归来,杨忆更加珍惜团聚时光,看着陈婷婷憔悴的面容,他势必要让她重新恢复以前的状态,每日精心照顾着妻女二人,生活过的平淡而又幸福。
陈东山与朱美璇看到杨忆回来,也是高兴不已,陈东山对于女婿的行径好是赞赏,心中暗想若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未必有此侠义。
这一日,他们齐聚陈婷婷娘家,在气氛温馨的环境里,杨忆感慨万千,数日前还在云南边境经历着战乱,如今眨眼间又回到和谐安定的世界,不知此时林大哥在干什么,肖欣在干什么,想到这里,他忙得打住,心中暗自骂道:想什么呢,婷婷为了你急的每日失眠,不得安睡,你却在这里想别的女人。
半月过后,肖姚带着手下登门拜访,答谢杨忆,他满脸笑容,但仍是说不出话来。杨忆见到肖欣不在,庆幸中带着少许遗憾。肖姚准备了大堆好礼与重金,杨忆自然不肯收下,但肖姚态度坚决,杨忆推脱不过,只好留着。
待他们走后,陈婷婷收拾着送来的礼物,有着名贵首饰,有着婴儿用的高端物品,还有着名表,及一坛陈酒。杨忆看那酒坛色泽陈旧,包装独特,很是惊奇,打开一闻,香气扑鼻,赞道:“好酒。”陈婷婷也跑过来闻了闻,笑道:“我看你就是见了这坛酒舍不得推脱。”杨忆笑道:“那倒不是,这人说不出话,沟通不了,哪里好推脱嘛。”陈婷婷一笑而过,杨忆准备重新盖上时,却见坛盖里藏着一封信,他拆开一看,信里写道:“我意诚诚感恩情,好酒相赠醉余心,想卿同饮畅聊欢,你有言却对空吟。”杨忆笑道:“这老肖还挺有诗情画意的,我看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陈婷婷看了一遍,道:“无非不就是感谢的话。说感谢你的恩情,赠你好酒,想与你畅聊,可惜他却说不出话。”杨忆心下黯然,叹道:“他爱女情深,有这一劫,真是不幸。”陈婷婷忽的脸色转变,拿过信重读一遍,嗔道:“这不是他写的,是他女儿写给你的。”杨忆奇道:“啊?”陈婷婷把信一丢,说道:“这是藏头诗,你自己看。”杨忆接过信,一看诗头,确实是:“我好想你”四字,忙道:“你想多了,这是巧合。”陈婷婷脸色不悦,哼的一声,道:“鬼才相信有着巧合,分明就是那女孩想你了,又不敢明说,才搞这种小把戏,你到底对她是什么态度,你没给他说你有妻子有孩子吗?”杨忆忙道:“早说过了,我已经表明态度了。小女生是这样的,只要我一直不给她希望,一直远离她,时间一长自然就会忘了的。”陈婷婷还是有些不放心,杨忆又温言道:“你要相信我,你看这回来这么多天,我可有曾联系过?当时离开云南,我们就约定了,到了昌平互不打扰,不再相见。”陈婷婷道:“这才几天,一月不到。”杨忆道:“那你以后就好好看着,我绝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瓜葛。”陈婷婷继续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没有。”杨忆忙道:“没。。。没有。”这话说的有些没有底气,陈婷婷俏脸一沉,道:“我才不信。”杨忆仍是没有底气的说道:“真的没有。”陈婷婷横了他一眼,道:“你可别忘了当初给我发的誓言。”
杨忆点头道:“我不会忘,当初我穷困潦倒,没钱没势,你对我不嫌不弃,这份情谊我永不敢忘。”这话说的极其陈恳,也确实是他心意。陈婷婷听他这样说,急道:“感情你对我的爱,只是出于感激?只是因为我当时没有嫌弃你?”杨忆摇头不语,陈婷婷把脸转向一边,遥望天边叹了口气,她当初选择跟杨忆在的动机虽然有些不纯,但自从那晚磨枯山相拥沉睡后,便真心实意的爱上了他。其实以她的样貌及条件,身边是从来不缺追求者,而那些人中比杨忆优秀的更是数不胜数,但她从不多心,连想都没有想过,一心一意只对杨忆用情。这种专一其一来至于她从小的生长环境及家庭教育,其二在于杨忆对她的真心。这些年都是处处包容,事事迁就,爱护有加,即便是在女性里,也都是保持距离,不惹风情。
但这次她明显感觉到杨忆的不同,虽然对己还是分外照顾,但总感觉他似乎有些变化,具体哪个方面一时也说不上来。此时听他这般说,能够猜想,其实他对那个肖姑娘是有心的,只是良心未泯,内心里的道义与责任促使着他的隐忍。这又算不算精神出轨呢?
日子慢慢的过着,两个月后,云南那边打来电话,通知杨忆林子鹏判决书下来了: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三百四十七条规定,林子鹏被判无期徒刑,并处没所有财产。
杨忆接到消息后,便带上陈婷婷,马不停蹄赶往监狱,走了一番程序后,终于见到了林子鹏。
二人再次相遇,却是铁栏相隔,杨忆双目含泪,拿起电话,叫了声大哥。林子鹏虽然入狱,但神色间丝毫不见惆怅,他面带微笑的笑着,并夸陈婷婷还是那般漂亮。陈婷婷嫣然一笑,她在路上听杨忆讲过以前在德胜餐馆与林子鹏曾见过一面,也大致知道他的一些故事,对他甚是欣赏。
三人见过后,林子鹏仔细打量着陈婷婷,随后问她有没有受到什么威胁,陈婷婷知道徐飞被抓的事,一直也提心吊胆着,此时被问起,不由的脸色苍白,木然的摇了摇头,林子鹏一拍额头,骂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杨忆心中本不解徐飞为何也被抓了,但见林子鹏态度,猜到肯定非他所愿,便道:“可能他伤天害理的事做的太多,气数已尽,该被捕了吧。”
林子鹏摇摇头,这才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林子鹏看到杨忆发来信号,心想这吴哥丹果然不出所料,还是这般忘恩负义。当下便安排人去通风报信,寻找营救机会,但多次尝试,都知难而退,这营救一事一定要有必胜把握,才好实施,不然万一打草惊蛇,以后想再救人就麻烦了。林子鹏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又不知杨忆在另一边情况如何,心急如焚。
后来兄弟们提出注意,找一个会说缅甸语的兄弟乔装打扮,混进去。但吴哥丹防守太过严密,就这么莫名走进去又肯定会起疑,以致试过几次仍是没有成果。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他们发现吴哥丹的巡逻队伍,这才想出办法,先暗中看清其中人物形象,比着样貌做出□□,再想办法引的巡逻队伍其中一人落单,然后将他处理后,换上他的衣服。
可对方三人谨慎的很,从不冒险,更不落单,如此一来,又成问题,最后无法,一人提出牺牲自己做诱饵,林子鹏自然不愿,都是他的兄弟,如何忍心,但那人心意已决,誓死要报答他的恩情,林子鹏劝说多次都没法让他改变主意,这才忍痛同意。
而后,林子鹏等人又精心部署,他就猜到吴哥丹防备心重,早已想好对策,其实在石壁另一侧有着空隙能够清楚看到他们一举一动,当看到杨忆等人进洞后,不见他二人身影,就故放谣言。
这吴哥丹入洞后,槐花帮本可一举灭了他们,但林子鹏经历了那几场大战,看到身边好兄弟都是因一己私欲丢了性命,如何不懊恼,又如何不心痛,这些兄弟们虽然都是亡命之徒,但有情有义,尤其是对自己,出生入死,从无怨言,冲着这份情谊,他又怎肯让他们再陷风波。纵然杀了吴哥丹,报了大仇,但以后呢,瓦帮上下会就这么算了?战事还会再起,到那时又会有多少兄弟会因此流血丧命,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做出决定,把自己,把吴哥丹交给警察,让瓦帮知道:吴哥丹本有机会活着林子鹏,但不幸被中国警方介入,将二人双双抓获。这样怪罪下来,也牵扯不到槐花帮其他兄弟。
而徐飞的介入,却是万万没想到的,林子鹏计划的这一切并没有告诉他,因为他已经知道他与杨忆的恩怨,另外这次杨忆放走苗论,让徐飞大业难成,使得他憎恨之心更重。可徐飞疑心很重,越是瞒着他,越让他觉得有问题,行动那天,林子鹏多次找借口让他避开,徐飞表面上答应,但暗地里却并没有离开,偷偷的想查个究竟,看林子鹏这段时间鬼鬼祟祟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生活中,很多时候都是你越是自作聪明,越是自受罪,徐飞就是如此,他自以为精明能干,连自家弟兄都防,可没想这次连自己也防进去了。当他看到吴哥丹等人时,只有跑,而且这路只有一条,没有后悔路走,便是这样,一个谨小慎微、利析秋毫的人竟然灾到了自己手里。
陈婷婷虽然听杨忆大致讲过一些云南经历,但都是避开危险,择其中关键简略讲述,此时听完林子鹏的阐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这与她生活的世界相差太远。。。。。
杨忆问道:“这么说来,徐飞现在并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原因,而让他被捕的?”林子鹏悠然道:“目前应该还不知道,但是这次警方并没有抓到他实质作恶证据,只是走私贩毒,而且数量有限,所以到现在判决书也没有下来,我怕其中定名堂,你们还是得多加小心,万一哪天他被放了,查出端详,定会对你们不利。哎,大哥本想救你们回国,却没想还是。。。”杨忆忙道:“大哥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到这来。”林子鹏哈哈一笑,道:“没有没有,在这里挺好,与其做那贩毒害人的亏心事,我倒宁愿在这里,是我自己想重新做人,怪不得你,这事别再提了。”
过了一会,林子鹏请求与杨忆单独谈谈,杨忆也正有此意,便领了陈婷婷先出去等候,临走时,林子鹏慈眉善目与她道了别,便告诉她,若杨忆欺负了你,或者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尽管去找他,一定会帮你讨个公道。陈婷婷见他说的真诚,一点不像客套,好感倍增,也是一番好语相对,这才离开。
待二人独处,林子鹏笑问:“你用几次了?”杨忆知道他说的什么,便回道:“已经用过两次了。我能有今日全靠大哥,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孝敬你。。。”林子鹏哈哈一笑,打断道:“兄弟间说这些干什么,用的感觉如何?”杨忆顿了顿,道:“都好,就是出棺以后总是胸口疼,非得喝酒之后才可缓解。大哥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林子鹏哈哈一笑,笑道:“那你也练得一身好酒量咯。”杨忆笑着点点头,道:“只可惜没机会能跟大哥痛饮了。”林子鹏笑道:“我在这里好好表现,看以后有没有机会申请到机会。”杨忆忙问道:“那在这里没有酒喝,你岂不是总是发作?”林子鹏笑了笑,道:“确实想的很啊。”
杨忆见他虽是面带笑容,但眼神见略有苦涩,便道:“为什么会这样?有没有其他方法补救?”林子鹏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是没有,不过世间之事,本无完美,夺得天机,不经点惩罚未免太过便宜了,这牺牲十一年零一天光景,换三次心愿,也不算亏了。”杨忆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心疼他在此没有酒喝,频繁发作如何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