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瞬被谢月归撩来撩去, 耳根子都红透了,筷子也拿不稳了,可是还保持着做派:“你要不直接坐我腿上来?反正这是隔间,只要楼下的不抬头看, 就没人会注意你。”
谢月归立刻丢了酒盏,窘迫到不行:“不不不不用了。我只是看看看你酒洒了,想帮帮帮忙而已。”
高华瞬无奈道:“还不是因为你……咳,说吧, 到底什么事?”
谢月归小小声道:“我怕你娶李绣绣。”
高华瞬真的没听清她在嘟哝什么:“我什么?”
谢月归提高一点声音道:“我怕你真的娶李绣绣。”
高华瞬还是没听清,他皱眉:“你说什么?”
谢月归感觉自己浑身就像一只熟透的大虾, 虾汁都快爆出来了:“我我我说,我怕你娶娶李——李——李……”
她说不下去了, 垂头丧气地窝着脑袋。
高华瞬终于明白了:“你觉得我会娶李绣绣?”
他看着谢月归点点头, 简直啼笑皆非:“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谢月归哭丧着说:“我回村去。”
高华瞬若有所思:“薛兴元会很高兴吧。”
谢月归大声道:“不要提他!”
高华瞬扬眉笑道:“怎么不能提?万一是个比我还俊还疼你的, 你怎么办?”
谢月归脱口而出:“不可能!他没你俊!也不会疼我!”
高华瞬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你怎么知道?”
谢月归张大了嘴, 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薅下来。她支吾道:“我、我猜的, 他派人杀你,那肯定不是好人!要是知道我和你在一处, 肯定要拿我报仇。”
嗯, 这个借口不错。看高华瞬的脸色, 她算是蒙混过关了。谢月归松了口气。
高华瞬叹气道:“你呀,想太多。说实话, 在接你过来之前, 我就已经见过李绣绣了。”
谢月归立刻警惕地支起耳朵。
“那时李知府叫了她女儿前来奉茶, 我便看出意思来了。所以,特意向他们提起,我还有个妻子要接过来。
“你看,若是我真想娶李绣绣,我就不会让你到这来。”
谢月归的心跳得好快,高华瞬那双黑眸中明显透露着笑意:“毕竟她美且高贵,又不话痨,又不像是爱给人惹麻烦的性子。我若动心,早就该动心了。”
谢月归将将展露的笑容僵在脸上,放也不是,收也不是。高华瞬忽然转头道:“看,好戏开始了。”
楼下戏台子上热闹起来,光鲜衣衫紧促锣鼓,将所有人的呼喝声都引起来。高华瞬也似是专心欣赏起来。谢月归假作看戏,实则一直偷瞄他。他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天,高华瞬叫了阿蓼去,告诉她:“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样,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危害到我们就是。”
阿蓼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意思难道是,她还可以再去见李家嬷嬷?高公子这是在饶她一条后路?
高华瞬看着傻了眼的阿蓼,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阿蓼欢天喜地给他磕了个头,自从那天被谢月归呵斥,她自觉没了出路,已经起了寻死的念头:“谢高公子救命之恩!”
谢月归对此却有些隐隐的不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为你所用吗?”
高华瞬嘘声道:“聪明。”
谢月归有些不忍:“可她还是个小孩子……”
高华瞬笑:“她的死活,是掌握在李家人手里,你又能做什么呢?”
谢月归想到自己的死活也曾掌握在薛家人手里,不由心头一颤。不过,薛兴元是个坏蛋,但高华瞬是好人。所以,阿蓼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么一想,她便稍微放了心。
远在京城的薛兴元连打了三个喷嚏,大怒道:“哪个王八蛋又骂我!”
管家和下人们站在地下瑟瑟发抖。自从得知他送给潭州——那是嘉妃父亲就任知府的地方——那封信并没如期到达后,他便十分暴躁,甚至不顾管家多年情面杖杀了他那个送错信的小徒弟。
“那么,薛大人,您看谯城李知府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管事的擦着额汗问道。
薛兴元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说怎么办?放出消息去,就说那姓谢的是我这里跑出去的。叫他知道,倘若他再包庇那个高华瞬,就别怪我找上他!”
这消息果然很快便传到了李知府耳中。他听完手下的密语禀报便手抖不止,害人以为他犯病了。
李知府叱下一脸惊恐凑上来的下人:“去去,都走开!”
他那张白胖的脸上此时滴答答落着汗珠。在书房踱步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后,他命人将高华瞬叫来。
高华瞬一副淡然模样一如往常:“李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知府踱到他面前,面带慌张看了他半天又走开,坐下使劲叹气。高华瞬心下便明了三分,多半是他的猜想成真了。
他上前问道:“可是有人告诉李大人,我家谢娘的来处?”
李知府猛然抬头:“你!”
高华瞬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可是有人威胁李大人,若继续保我,则终有一日会后悔?”
李知府嘴唇哆嗦着,半晌,站起来低声对高华瞬道:“你为何一定要与那薛家扯上关系?当年你父亲怎么回事,你不记得了?”
高华瞬微笑道:“小生怎么会忘?正是因为记得,才要不惜代价与薛家扯上关系。”
李知府看着他那张阴沉笑面,仿佛看到他那位旧友年轻时。只不过那人笑颜永远是是爽朗的。而那时的高华瞬,也只是个怕人给他挠痒痒而咯咯大笑的小团子。
李知府的心软了两分下来:“小高啊,不是我多管闲事,我劝你还是把那姓谢的姑娘给送回去吧,啊?”
高华瞬不言语,垂下眉来。李知府又劝道:“你看,她除了长得美——这点我承认,其他也没什么好的对不对?你看我家绣绣,她哪里配不上你?”
高华瞬道:“多谢李大人好意。不过我今日来,并非为了谈论此事——顺便,这事我也不想谈。”
李知府重重叹气:“我就知道,你还是这个驴脾气。好吧,暂且不谈这个,我且问你,你怎么对付薛家?虽说我李家百年望族,但当年既保不住你父亲,如今自然也保不住你,你懂的吧?”
高华瞬心里一动,听李知府这意思,他当年也曾为了父亲奔走,而并非他想的那样袖手旁观?不过现在琢磨这些也无甚意义了。逝者已逝,尽力保住活人才是要紧事。
他从袖中笼出一封细小信卷,递给李知府。
李知府惊疑接过,打开一读,脸色霎时更难看了:“这、这、你从哪得来的?”
高华瞬不动声色道:“偶然得来。”
李知府再问:“确认属实?”
高华瞬指了指从信卷上拆下的标志,正是薛家的。
这简直像捅了李知府心头的马蜂窝。他一屁股墩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怎么薛家还不肯停手?连范家都盯上了?”
高华瞬说:“嘉妃与琴妃在宫中相伴盛宠多年,早就是容贵妃眼中钉。她二人母家也是世交,自然也碍了薛家的眼。先前宫中尚有皇后压着,如今后位空悬,容贵妃一人独大,自然是要对她二人动手。然嘉妃此时身怀龙裔,容贵妃不好对她下手,自然只能先拿她母家范家开刀。”
李知府的脸面哆嗦着,像是抽了风。高华瞬不禁有些担心:“李大人,您怎么了?”
李知府摆手喘气道:“范家……那是我庶妹嫁去的地方……小高,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位小姑姑,常给你糖吃那位?”
高华瞬自然记得:“嗯,钰姑姑,我记得。难道……难道她嫁去了范家?”
李知府点头道:“对,她如今是范家大房长孙媳。那位嘉妃,是范家二房的小女儿。”
高华瞬恍然大悟,怪不得李知府脸色这么难看,原来是薛家一头撞上了他的亲眷。不过,这下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不用再想法子说服李知府了。
果然李知府捏着信卷道:“他们想要诬陷范知府贪污,这可是大罪名。一旦范家倒了,我李家必然也会受牵连。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高华瞬笑道:“那么,李大人,我们算是在同一条船上了?”
李知府喘着气,看着眼前这张与旧友面庞重叠的脸面,无奈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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