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月归打量着阿蓼神情, 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冒汗,不禁担心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块点心休息一下?”
阿蓼摇摇头,将她递过来的点心盘子推开:“夫人,我有话要和你说。”
谢月归赶紧道歉:“对不起啊, 我昨晚说了你的坏话……”
阿蓼打断她道:“夫人,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看着谢月归,表情复杂,谢月归登时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哦?那你想说什么?”
阿蓼将她扶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在她面前跪下了。谢月归吓得要将她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阿蓼坚定地跪着:“夫人,我是李府派来探看你和高公子情况的。”
谢月归一愣, 苦笑道:“我猜到了。”
阿蓼睁大眼睛:“夫人知道?”
谢月归说:“谁会无缘无故这么好心送来一个丫鬟!此事必有蹊跷。只是他们叫你来做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阿蓼想到白日嬷嬷拒绝她留在高公子身边的呵斥,咬咬牙道:“李家小姐想让我破坏你和高公子的关系, 然后她自己嫁过来。”
其实李绣绣并没有说过此话, 只是教她盯着高家动静而已。然阿蓼心中气不过, 硬是给添油加醋了一番。
谢月归发了会儿呆:“她怎么能这样呢?”
阿蓼见她没什么反应, 着急了:“夫人, 您不做些什么吗?”
谢月归慢慢看向她:“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阿蓼没发觉她眸中已然浮起的愤怒:“夫人,我可以站在您这一边, 为您赴汤蹈火, 做什么都可以!”
谢月归将手抽离了阿蓼的手:“原来你虽是李府派来的人, 却是忠心于我的?”
阿蓼大喜:“是!”
谢月归道:“那你怎么会今日才突然来告诉我?莫不是李府亏待了你,你跑来向我求助了?”
她虽然怂, 但终究比阿蓼年长, 这样的小把戏一看便知。可怜阿蓼被这话吓了一跳, 嘴唇更白了:“对不起,夫人,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看穿了。”
她有些发抖,生怕谢月归继续追问,更怕谢月归直接将她遣返李府。那样的话,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李绣绣绝不会留着一个知晓她根底的人。
阿蓼上前抱着谢月归的膝盖道:“好夫人,求您饶了我这遭吧!我发誓,以后真的只忠心于您,再也不和李府来往!”
谢月归冷笑道:“可别,你的卖身契还在李府吧?我可不敢插手。你既答应上我这儿来,想必李府也给了你好处,你乖乖收着便是。”说罢便起身要走。
阿蓼又拖住她的腿,开始声泪俱下:“夫人!求您不要抛下我!我原是好人家的女儿,被拐子带了来,吃了好多打骂。您看我这手腕上,伤都还没好呢!”她急急忙忙挽起袖子,那上头还涂着谢月归给的膏药,不过伤疤仍依稀可见。
“夫人,李家嬷嬷答应过,若我能到这儿来完成任务,就给我许个好人家配出去。我原想着熬出头便罢了。可谁知今天李嬷嬷她不认账了,说我一个丫鬟,能哟什么好人家许,最后不过就是发配个府里的小子。夫人,救救我吧,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李家小姐又任性又蛮横,哪有您这样温和可亲的!”
谢月归皱眉道:“等等,你今天去见了李家嬷嬷?”
阿蓼这才发觉说漏了嘴,登时惊恐了:“我……我……”刚才还流利的舌头这下竟像打了结,再说不出话来。
谢月归怔怔看着她,觉得她真是又可怜又可恨:“罢了,从此我也不敢使唤你。你自己好好呆着,李家让你回你就回,不必再来禀我。还有,不许再靠近正屋,再让我看见你和高公子说话,我即刻将你捆了扔回李家。”
阿蓼登时脸色灰败瘫在地上,真心实意地哭了。
谢月归也真心实意地哭了。
她窝在书房榻上,想着往日里对李绣绣的好,这人怎么能这样?前世她拿真心待继母和继兄,最后下场悲惨;这世她拿真心待“朋友”,却反被算计陷害……
高华瞬晚间回来,见院子里静悄悄,厨房也无人开灶,便觉得不对劲。又找见她小猫似的裹在毯子里,样子可怜得很。
高华瞬皱眉将她摇醒:“喂,这样睡会着凉的,快起来。怎么不盖上被子?有没有用过晚膳?”
谢月归无精打采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她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圈也红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渍。高华瞬叹气道:“罢了,你不喜欢,我就将她送回去好了。”
谢月归急忙坐起拉住他:“先别。”
她将下午的事通通告诉了高华瞬。高华瞬道:“这么说,李家是用尽了心思要赶你走。”
谢月归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一个咯噔:“你会吗?”
高华瞬看向她,眼中意味不明。谢月归心慢慢凉下来。李绣绣出身高贵,娶了她,高公子自然前程可保,薛家也不会这样频繁找他麻烦了……
而她,将被赶到街头。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薛家人给抓回去……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有多依赖高华瞬。她从未想过自己去保护自己,一直都挂在他身上,给他带来种种累赘。而如今,她就要失去他了。
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一位名门美人的邀请?更何况娶了她,至少能少奋斗十几年啊。
谢月归又哭了。
而高华瞬,他从未想过要抛弃谢月归,因此不是很明白她在哭什么:“别哭了。你若是怕得罪李家,大可不必。李知府看中的是我以后的官途价值,并不会为这些小事和我撕破脸皮。”
他冷笑道:“至于阿蓼,就让她暂且呆在这儿好了。说不定我拿她还有用。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没人做饭,我带你出去吃馆子吧。街角新开的牛肉馆子,你不是前两天说想去吗?”
谢月归哭哭啼啼道:“我没有心情。”
高华瞬想让她出去散心:“但是我很饿啊。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家连口热茶都喝不上。你能陪我去吃吗?”
谢月归这才止住了哭泣:“对不起,我忘了准备茶和晚饭。”
高华瞬将她毯子取下来,递过毛巾和披风。两人一起去了那家牛肉馆。
晚上正是夜市开张的时候,亥时过半才开始宵禁。此时天才刚刚黑,正是热闹的时候儿。
新开张的牛肉馆生意很好,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儿。高华瞬便加了钱,带谢月归上了楼上雅座。
这里要清净些,还能将下头即将开场的戏剧看得清清楚楚。高华瞬拈起牛肉放进谢月归碗里:“这个蘸着辣酱吃。”
谢月归心不在焉吃着,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了留住高华瞬的好办法。虽不见的有用,但总要试一试。
接下来,她使出了在薛家用来讨好薛兴元的一身本事:高华瞬吃菜,她服侍着;高华瞬喝酒,她伺候着。高华瞬手上沾了酱料,她赶紧捧起来轻轻擦干再吹两口气;高华瞬被她吓得手一抖洒了酒,她赶紧将酒盏凑到他嘴边,下头还拿手接着,顺带还抛了个媚眼,就差坐到他膝上嘴对嘴地喂酒了。
这套动作,当年她为了不挨饿受冻,可是强颜欢笑着都能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薛兴元喜欢,那高公子也是男人,肯定也喜欢。她相信这样的事是李绣绣那种闺秀绝对做不来的。魅惑男人,就是她的拿手本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可是高华瞬捂着跳得不太平稳的心脏,面上仿佛受了极大惊吓:“你今天怎么了?”
他看着谢月归挨得这么近,香香软软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一双哭红的眼睛还试图飞着媚眼,唇角笑得媚人却带着丝苦意,心道这不会是被阿蓼那丫头给气傻了吧!
——虽然他其实挺享受她这样“勾引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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