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宫内,万灯渐渐亮起,掌灯的宫女手中拎着灯笼,提着裙子轻轻的在刚下过雨的地面上走着。
朱门大敞,大周长公主琯阳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旁边的几上放着几盘时鲜的果子,她手上端着一琉璃杯,里头的酒若琥珀,杯内波光流转带着些许的魅惑。
琯阳,惯养。长公主倒真是很符合先帝给赐的封号,从小娇生惯养,肤质白净细腻,脾气自傲不羁,当朝皇帝的亲姐姐,大周国权势最大的女人。
“哎哟,这雨太过烦人了。”琯阳伸出纤纤玉指,轻巧的摘了几上的一颗葡萄。
“公主不爱下雨,日后定要在这长明宫装上玻璃罩子,风儿雨儿的咱都不准进来。”站在一旁的小宫女贴心的帮琯阳剥开葡萄,小心翼翼的喂到琯阳嘴边。
琯阳轻笑,伸手推开,“罢了,不吃了。将燕窝粥端进来吧,本公主有些饿。”
那宫女将那葡萄放进袖中,笑着应了声喏,随即缓步走出了门。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方才那离开的女人便端着一青玉碗走进来,裙摆有些微湿。琯阳低头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道。
“傻丫头,也不知道打把伞。”
那宫女笑着点头,眸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公主,您的燕窝粥。”
嗯,琯阳接过那粥,自己拿勺子舀了一口,只是一口,便觉出不对来。然粥已经下肚,一阵抽痛从腹间传来。
那青玉碗瞬间跌落,碎片溅起。
琯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是哪个犯迷糊的小蹄子在粥里面放了虾,这是要命啊老天!
琯阳用手狠狠的抓着美人榻,额上青筋爆起,她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人,快救本公主啊。
“长公主想必是乏了,好好的睡一觉吧。”可没料到那女人从腰间拿出一块帕子来,直接蒙住了琯阳的脸。
什么情况?琯阳眼前一黑,呼吸愈发困难,挣扎的双臂也渐渐的松开。手瘫在地上,正好落在了先前的碎片之上,鲜血满地。
长公主,薨。
夜里,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陆府内,陆侯爷焦急的在屋檐下走来走去,双手紧握,面色凝重。直到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陆侯爷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生的是个小千金。”一个略成熟些的妇人冲出屋子,喜笑颜开的对陆侯爷道了一声。
可那陆侯爷却面色一沉,竟直接甩手而去。
屋内,下人们早早的便将那新出生的小姐洗干净,裹了锦布。那小人儿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转悠来转悠去,却跟一般的孩子不同。
一出生便睁开了眼,这可是一桩奇事。
然最奇的不止这个,那小人儿刚一睁眼便吓了一跳,本公主居然没有死!
这布是什么玩意,好生的扎人。那小人儿心中想着,小嘴也撇了下去。
红楠木,中等货色。还有这盘子,长明宫内装剩饭剩菜的都比这个好,等等这屏风也太次等了,还有这香炉,居然连根金线都不缠。
琯阳将目所能及之物都看了个遍,只得出了一个结果。穷,太穷了。就算是重新活过来一遭,这种家庭也太寒掺了一点。
琯阳小嘴嘟起,皱起眉头来。
“夫人,小姐,小姐她!”抱着她的妇人有些诧异的看着怀中的小婴儿,朝床上的夫人喊道。
陆夫人疲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腮边留下一滴泪来。小小年纪便知道皱眉,大约这个孩子都知道父亲不喜欢她,又何苦来这一遭。
琯阳死命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好生眼熟,似乎在哪见过。然,却记不起来。琯阳死命的皱眉,终究是没有想起来这身子的母亲是谁,她着急了,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哎哟,太没面子了。好歹是威风凛凛的长公主大人,怎么说哭就哭。
“夫人,不用太过伤怀。老爷可能只是有公差。”奶娘欲言又止,却说不下去。
“不必劝我,我想歇会,将这孩子带下去吧。”陆夫人疲惫的摇头,不忍再看眼前的女儿一眼。
“夫人,小姐的名字。”奶娘小声问道。
“就唤作白苏吧,白苏草,最是顽强。”陆夫人想了一阵,叹了口气。
她嫁进陆家以来,五年未孕,好不容易求神拜祖得了个孩儿,没想到却是个女孩。
想起那些从姨娘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庶子们,陆夫人便恨的牙槽痒痒。侯爷宠妾灭妻,不过是抓着无后为大这一点。
本来想着靠孩子翻身,现在真的要被踩进谷底了。
陆夫人越想心越凉,只觉得手脚冰冷,心口不畅。她迷迷糊糊的睡着,竟是发起了高烧。此刻大家累了一日,都睡下了,谁又愿意来管她这个不受宠的夫人。
至于一生下来就被安置在东厢房的陆白苏,无聊的快要炸掉。她所能够活动的范围只有自己手脚能够伸及的,这破身子爬都爬不了。
陆白苏愤愤不平的捶了自己的肚子一下,正好被一旁的奶娘看见。
“哎哟,小姐。你可千万别折腾自己,夫人已经很可怜了,你就是夫人的命根子啊。”那奶娘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泪眼婆娑。
陆白苏翻了一个白眼,哭哭啼啼的,什么样子,女儿当自强,懂不懂。
陆白苏默默的念叨着,表现出来却是不停的吧唧嘴。奶娘见状,以为是她饿了,便一手把陆白苏捞起来,塞到了自己的胸前。
恶心!无比恶心!但是,其实味道还不错。
……
身为一个刚出生的小团子,陆白苏没有任何自由。她只好抱着胳膊想想之前的事。
那个端粥的宫女是跟着她从小长到大的,若说她琯阳可曾亏欠过她什么,便也不外乎是些棒打鸳鸯的小事。
那丫头当初看上了一个男人,因为那男人生的好,琯阳便将朝他抛了个媚眼,仅此而已。至于后来那男人求着喊着要进长明宫当男宠的糟心事儿,她也没有太过在意。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琯阳后背一凉,若真是因为这事让那小宫女记恨了自己,也真是活该。貌似她也怪不得别人,只是吃虾吃死,这件事传出去未免太过滑稽啊。
陆白苏默默的打了个哈欠,不多会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女人,她侧眼一瞧,见是个陌生面孔,遂又多看了两眼。颧骨过高,眼神凌厉,看那架势不是个好相与的。/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