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铺的事有些怪诞,即便现在,周镇恶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青藤宗宗主与苏州城城主关系匪浅,步福拔剑伤了青藤少教不说,还莫名其妙出来一张少宗手绢,周镇恶作为当事人,若是对此一言不发,难保城主知晓后会怎么想,因此他的第一件公务便是将此事上报城主,当然,话会向着自己兄弟说。
而苏州城另一边,贵和坊青石街道上,一身武服的牛冲,脸上的血已止住,但阴沉的面色还是让淳朴的苏州百姓避之不及。
如同哈巴狗一样吴良跟在牛冲身后,心头充满疑惑,大家不是去强买强卖的吗,怎么因为一张手绢就改了风向?
“牛少教……”
“滚!”
牛冲很郁闷,青藤宗内他因武学天赋受人尊敬,晋升少教,因此他觉得自己出人头地了,帮废物牛二报仇,还能为自己牟利,岂不是一举两得?
谁知被牙尖嘴利的弱书生讥讽也就算了,一个不留神还被人家破了相,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在他有了失踪月余的少宗线索,让他心里稍有安慰,至于如何报一剑之仇,日后再说。
“我要去见宗主,至于哪个囊货书生,需要你时自然会找你!”
吴良心思活络,突然想到粉色手绢,心头立时来了主意,止住身形,在大街上对着牛冲背影喊道。
“就是,那书生居然羞辱少宗,牛少教为了维护青藤宗颜面,可真是可怜!”
龙行虎步面色阴沉的牛冲脚步忽的一顿,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知道吴良话中深意,旋即消失在贵和坊街道,直朝最中央的城主府而去。
此刻,城西小小粮米铺无人买米,端着马扎坐在柳荫下的步福手握木剑,看着大柳树,眼神有些茫然,显然到现在对于木剑断刀一事,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夜,他虽意识模糊,可身体的胀痛还是有些印象,他知道这具书生体一改缚鸡之力,能与牛冲侃侃而争,与道源宗灵米脱不开干系。
仙人的奇异之事听着精彩,可真当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难免让人头大。
方才他拎着半斗米短跑了好几圈,这对昨日书生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可现在,经过这等激烈运动,他却腰不酸、腿不痛,连大喘气的**都没有,充分说明这具身体一夜之间的的确确发生了难以名状的奇妙变化。
“奶奶的,文弱书生一夜之间伤了虎背武夫,并且体内藏有神秘力量,这事儿传出去,老子会不会被人切片研究?”
再看左手手绢,浓浓的女子香味已经淡了太多,可上面的黑墨却是丝毫未散,“凡人”二字,尤其扎眼。
“还有这青藤宗少宗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对我起了非分之想,我特娘的还是未出阁的男儿身啊!”
一股羞愤涌上心头,再一想牛冲看到手绢宛若吃屎的表情,步福眉头陡然一皱,此事必有蹊跷!
“我是因维护苏州法制惹下恶人,今日伤人也是正当防卫,可这手绢明明是贼少宗偷米留下的,万不可让那欺人太甚的青藤宗讹上我,我特娘的才是受害者!
只是这灵米,显然是宝贝,钱财事小,可万一被人问起来历……”
男人的直觉告诉步福,一场大麻烦正在路上,迫使他必须想出一个应对之法。
此刻,红砖绿瓦枫叶出墙的苏州城城主府客厅内,两个中年男子对坐品茶,不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其中身着青色长衫颇具儒相的中年乃是苏州城城主,苏问清。
苏问清喜学圣人典,苏州城法制皆是他一手制定,立法严苛,但却要求下面的人法理有度,因此苏州城的淳朴民风,苏问清居功甚伟。
而他对面的男子,名唤陈风劲,身着劲装,正是青藤宗宗主。
若说苏问清打理苏州城有方,陈风劲则是苏州城外十里匪寨噩梦。
昔年十里匪寨每每略显猖狂,青藤宗弟子必会给其当头一击,不过近几年青藤宗清匪次数减少,但青藤宗威名还在,也正因此才有了吴良与牛冲勾结一事。
不过苏问清与陈风劲聊着聊着,爽朗的笑声却是渐少,其脸上反而出现一抹忧色,令人不由得侧耳聆听。
“中州之事,苏兄可有耳闻?”
“中土神州,物产丰富,非我们南云洲可比,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中土之乱,才会让人心惊胆战!”
“是啊,中土自上古便是大宗大派争夺之地,如此一来,其中秘境遗迹更是数不胜数,原本天地灵力枯竭,不足以支撑天地万物修行,千年过去,那些秘境遗迹已消失在岁月长河……”
陈风劲话落,长叹一声,苏问清知道他想说什么,面色有些无奈道。
“如今天地间突然灵气复苏,许多秘境遗迹逐渐有了开启征兆,藏在暗处的隐世家族为之疯狂,中土大陆几乎每一天都会因这些秘境遗迹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现在我们南云洲也能感受到灵气复苏的潮汐,城东百里的连云山脉也因此有了秘境开启的征兆,我知晓陈兄是担心我们辛辛苦苦治理的苏州城因灵气复苏也变成人间炼狱,可这天下大势,又岂是你我二人可以左右?”
陈风劲起身,闭眼感受着天地间的丝丝灵气,许久才开口道。
“据我探查,连云山脉遗迹再有七天就会完全开启,你我可以压下南云洲秘境第一次开启,可是有了第一次,南云洲难免被那些野心勃勃的隐世家族盯上,到时候,天就变了啊!”
灵气复苏看似与普普通通的凡人无关,可陈风劲与苏问清却清楚的明白,灵气复苏之后,生活最悲惨的却正是这些凡人。
因为人一旦开始修炼,达到一定境界,便会拥有移山填海的力量,更有触摸长生的可能,这种诱惑,无人可以抗拒,便是他们二人也不例外。
只是中土州的种种血例,无不在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二人可不愿看到井然有序的苏州城,一夜之间变成人间地狱。
但就如苏问清所言,灵气复苏,大势所趋,绝不是他们二人可以阻止。
便在此时,城主府管家忽地来到苏问清身边,在苏问清耳边一阵低语,苏问清闻言眉头微皱,目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将目光转至陈风劲身上,若有所思开口。
“陈兄,你此次入苏州城可带了一个名为牛冲的弟子?”
陈风劲目露疑惑,想了许久才点点头,不解开口。
“此子入宗三年,武学天赋尚可,受长老喜爱,晋升少教,具体我倒是不太清楚。
只是灵气复苏,大乱在即,苏兄怎还对我这不知名弟子有了兴趣?”
苏问清本想让管家再将方才的话叙述一遍,不想一青藤宗弟子走进大殿,对着他们二人行礼道。
“禀宗主、城主,本宗弟子牛冲说是在城中发现少宗踪迹,请求一见!”
苏问清上一刻才问起牛冲,下一刻牛冲边说发现少宗踪迹,这让陈风劲几乎下意识就看向苏问清。
而苏问清虽然知晓陈风劲女儿失踪一事,但陈风劲挑明不许他在苏州城大肆寻找,因此他只当是人家父女俩闹矛盾,顾及南云洲天骄面子,所以一众苏州城捕快并不知晓青藤宗少宗失踪一事,但念及方才管家的话,苏问清却是开口问了一句。
“那牛冲现在脸上可有一道新添剑伤?”
“是!”
陈风劲听的云里雾里,可对于本宗武术他还是有一定自信的,能做少教,那肯定不是花架子,作为心系天下之人,对于自家门人岂能没有护犊子之心?
并且自家女儿真实情况也只有他一人知晓,现在听说有了消息,当即大手一挥道。
“叫他进来!”
下一刻,一健壮青年带着一道无法令人忽视的殷红剑痕走进大殿,朝着苏问清、陈风劲行礼道。
“禀宗主、城主,弟子今日在城西粮米铺发现少宗手绢,可恨那厮辱骂少宗,一身功夫却又十分诡异,居然以木剑斩断弟子手中钢刀,弟子不敢耽搁,特将此事报告宗主!”
青藤宗谁不知道宗主对少宗疼爱有加,现在少宗手绢出现在步福手里,以宗主的性格怎么不得让步福说出个一二三,若是装傻充愣,指不定会不会受皮肉之苦,念此牛冲心头便是一乐。
然而令牛冲没想到的是陈风劲闻言面色却是倏然一变,苏问清同样如此。
因为此刻这二人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莫不是中土那些隐世家族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