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念恩怨》 第二十一章 寸断

    秦觞忽然闻到一阵血腥味，登时不敢乱动，定睛一瞧，但见轩天腰腹间的创口鲜血直喷，心中甚是内疚。轩天浅浅一笑，柔声道：“秦觞妹妹，你别怪我了。”顿了一顿，续道：“要不然先回我的卧房歇一下吧？”

    秦觞怆然不语，神色黯然。轩天抱着她走回卧房，苦笑道：“其实我昨日偷听了洛族长和洛姑娘的说话。”秦觞“啊”的一声低呼，一对冰眸凝视着他，似乎在问：“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轩天道：“三大家族都有一条规定，族中的后裔须当近亲成婚。倘若我去了旧都，祖父他们接纳了我，只怕我和你……”下面这“难成眷属”四字，终究出不了口。秦觞微一沉吟，苦笑道：“大不了日后我们二人相依为命。”眼中泪光莹莹，犹豫了半晌，哽咽道：“怕你是舍不得……舍不得洛姑娘。”

    轩天胸口一酸，干笑了两声，只道：“哪有的事。”当下沉吟不语。秦觞见他目光游移不定，呸的一声，冷笑道：“轩天表哥，你快放我下来。免得洛姑娘看到，使她不欢喜了。”声音中充满凄凉伤感的滋味。

    轩天摇了摇头，过了半晌，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言下之意，显是任凭洛昭君好与不好，皆与自己再无瓜葛，而自己只对秦觞一片真心。

    秦觞微微一笑，将脸颊贴在他炽热的胸膛上，低语道：“你说得轻松，等见到洛姑娘，就怕你抵不住她的迷惑，连魂儿都被她勾走了。”

    轩天伸指在她颊上轻轻一弹，柔声道：“你也忒小瞧我了。”咳嗽一声，佯怒道：“你的轩天哥哥身负重伤，适才又为你伤了心神，现今怕是抱不动你了。”秦觞哼了一声，将脸蛋伏在他的胸膛上，嗔道：“坏哥哥，我还没原谅你，不许你嘻嘻哈哈，好不正经。”

    轩天嗯了一声，朦胧的月光下，见秦觞神情楚楚，眼波流动，宛如出水芙蓉，不由得心摇神驰。过了一会，秦觞轻叹了一声，问道：“轩天哥哥，你为何执意要留在洛府？”

    轩天一怔，想起适才洛昭君的话儿，叹道：“理所当然的活着，理所当然的死去。”顿了一顿，续道：“那真是多么的孤独啊。”

    轩天见秦觞脸色一沉，低声道：“秦觞妹妹，等我为爹娘报仇雪恨，咱们就成婚，结成神仙眷属，白头偕老。”秦觞一听，身子一颤，愤愤的道：“是哦，秦门的血海深仇总之和你无干。”说着说着，语声中已带着哭音。

    轩天听她言语之中，大有愤懑失落之意，不由得脸上神色十分尴尬，寻思：如果不是洛姑娘以死相逼，我会答允师傅那三件事么？我会放得下外公家的深仇么？

    走了一阵，他突然又想：倘若没有洛姑娘，我决计已然惨死。是我不忍心让她为我而死，还是冥冥中我已经对她……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不禁心中一片茫然。

    嗤的一声急响，秦觞忽听得轩天惊道：“洛姑娘，你在这儿。”扭过头来，只见洛昭君秀眉微蹙，长裙拂地，俏立在卧房之中。轩天适才一见洛昭君，心中一凛，双腿酸麻，竟跨不出步子。

    洛昭君拍手道：“好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兄妹。”说着走上几步，但见轩天怀中的秦觞娇小可人，半边俏脸若隐若现，当真韶华如花，心中一阵酸楚，幽幽的道：“屋外甚是寒冷，快进屋来。”

    秦觞切了一声，双手一阵乱扯，愤愤的道：“你还抱着我干什么？放我下来。”轩天柔声道：“秦觞妹妹，你千万别生我气。”说着探下身子，等她双足落地，松了一口气，突觉腰腹间痛入骨髓，强忍痛楚，浅浅一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秦觞反手挣脱他伸出的手，怒道：“陪你的洛姑娘去。”轩天不禁打了个寒战，胸口酸痛，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晃了两晃，扑通一声，向后摔了下去。秦觞“啊”的一声惊叫，怔了一怔，泪眼盈盈，歉然道：“轩天哥哥，我不是故意……”说到这里，胸口一酸，眼中流露出关怀自责的神色。

    洛昭君抢上数步，扶起轩天，只见他腰腹间一道道鲜血涔涔而下，伤势甚重，伸指在他伤口周围点了六处穴道，血流渐缓。轩天摇了摇头，重咳两声，柔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走路不稳。”转头望向洛昭君，苦笑道：“多谢……多谢洛姑娘。”

    秦觞眼见洛昭君将轩天扶进卧房，心道：难怪纳兰性德诗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轩天哥哥，你倘若真的离我而去，那我将何去何从？想到这里，心中一片怆然，忽见轩天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柔声道：“秦觞妹妹，你进屋来啊。”

    等轩天和洛昭君坐在红木坐墩上，秦觞方始慢慢走进屋子，思忖：你们二人很是般配，何以邀我前来？使我徒增悲伤。言念及此，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黯然道：“我不是很饿，你们就用晚饭吧。”

    轩天见她神情颓废，说不出的伤感，招手道：“秦觞妹妹，快坐过来。”听她迟迟不语，又道：“如果你不来吃饭，那我也吃不下饭。”无意间瞥见榻上放着的杏黄罗衫，正是先前洛昭君身披的罗衫，立即便想起洛昭君适才说过的话来：“若轩公子亲自洗净衣裳，当真是再好不过。”他登时心念如潮，不禁怔住了。

    秦觞深知他受了重伤，生怕他真的不进食，身子如何支撑得住？只得坐在他身旁。轩天微一凝神，脸上登时露出喜色，微笑道：“古人造词的奥妙，此刻我终于领悟了一二。”秦觞向他瞧了一眼，问道：“妙在何处？”

    轩天浅笑盈盈，柔声道：“我见了花朵般的秦觞妹妹，就像饱餐了一顿，觉得也不是很饿了……”伸手左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这不正是古人所说的秀色可餐么？”秦觞给他这么一逗，噗哧一笑，娇嗔道：“好呀，原来你想把我吃掉。”

    洛昭君幽幽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轩公子，桌上的饭菜喜欢不？”轩天灿灿一笑，一看之下，只见黄花梨方桌上摆有两碗鸽子蛋、两碗红枣莲子燕窝汤、一碟枣泥山药糕和一碟火腿炖肘子，不由得“啊嘞”一声，问道：“只有两双玉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