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君嗯了一声,嘴角边带有一丝幽怨,似笑非笑的道:“不然呢?谁道你表妹在这儿。”说着手持一双玉箸,看着饭菜长叹了一声,声音之中充满了忧愁之意。
轩天苦笑一声,夹来一枚鸽子蛋,款款剥开蛋壳,露出晶莹的蛋白,递到秦觞嘴边,轻轻的道:“热热的鸽子蛋来了。”秦觞撅起小嘴,过了半晌,才道:“看你举得这么累,那我就吃一口吧。”微微张开嘴巴,轻咬一口,顿觉鲜嫩爽口,余香满口。
轩天拿起玉勺,在红枣莲子燕窝汤中舀了一勺,轻轻吹了一口,叹道:“真的好香。”说着送到秦觞唇边,等她正要张口的时候,倏地手臂一缩,收回玉勺,笑道:“我举累了,还是由我自个儿喝了。”说罢将玉勺喂进自己的口中。
洛昭君见秦觞眼波流动,脸上喜气流动,稍感诧异,皱眉道:“秦姑娘,你表哥要留在洛府了。”秦觞一怔,微微一笑,应道:“我听你的小鬟冰儿说过了。”
洛昭君“咦”了一声,只听得秦觞缓缓的道:“轩天哥哥跟我说了,三大家族的后裔须当近亲成婚。我自是不愿留在洛府,但是……”轩天重重的咳嗽一声,插口道:“别聊了,饭菜都快凉了。”
洛昭君点了点头,邪魅一笑,暗忖:难怪适才你们二人打情骂俏,原来你并没告知她我们的十年之约。她一转念间,心中又道:我便如你所言,安安静静的用过晚饭。不过,待会休怪我辣手摧花。
秦觞点了点头,说道:“轩天哥哥,你身子弱,快吃些饭菜。”轩天听她这么说,正是求之不得,连连点头,登时心中一阵温暖,忽听得洛昭君莺莺呖呖的道:“轩公子,你既拜得三爷为师,那明日便由小女子前去送饭。”
轩天一怔,苦笑道:“洛姑娘,岂敢有劳你……”秦觞忍不住心中的不悦,切了一声,插口道:“是啊,洛姑娘金枝玉叶,这种粗活还是由我来做。”
洛昭君摇了摇头,将樱唇凑到轩天耳边,腻声道:“你若违拗于我,恐怕你表妹须得知道点事。”说罢举袖掩住了嘴,格格轻笑。轩天“啊”的一声,生恐她将十年之约的事告知了秦觞,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来。
洛昭君听轩天迟迟不语,说道:“那可不成。”伸指轻戳他的脸颊,笑道:“轩公子,你意下如何?”轩天心中左右为难,苦笑道:“洛姑娘,要不让……”偷偷瞥了一眼洛昭君,“……秦觞妹妹送来午饭,秦姑娘送来晚饭。”
洛昭君一听,冷冷的道:“你胆子真真儿不小,居然跟我讨价还价。”秦觞秀眉紧蹙,脸上尽是不豫之色,怒道:“我才不要。”
洛昭君冷笑道:“秦姑娘,你似乎误会了什么。”她故意拉长了“秦姑娘”三字,重重的敲了下木桌,正色道:“这里是洛府,不是你家秦府……”下面的话懒得说下去,意思自然是说“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秦觞一怔,不再说话,泪眼凝望轩天,犹似泣道:“轩天哥哥,求你带我离开洛府。”洛昭君摇头不语,以手支颐,凝视轩天,眼见星光从窗格中洒将进来,射在他脸颊上,真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不禁看得痴了。
但见他的眼光望着秦觞,满是怜爱之意,一见便知,登时落寞之情从心底直冒上来,心中哀道:十年后,只怕你和秦姑娘早已结为夫妻,与我再无干系。
轩天涩然一笑,歉然道:“其实我和洛姑娘立下了一道约定。”洛昭君和秦觞不约而同一声惊呼,只听得他又道:“十年后,我未娶,她未嫁,我和她便结为夫妻。”
洛昭君冷笑一声,道:“不错,确是如此。”挽住轩天的手臂,续道:“到那时候,轩族和洛族两大家族联姻……”说到这里,嘴角边带着微笑,瞥了一眼轩天。
秦觞捂住双耳,身子发抖,喃喃的道:“你不是……近亲成婚……”两行泪水簌簌而下,心中一寒,说不出的难过。洛昭君笑道:“秦姑娘哭得令我好生心痛。”侧身凑到轩天耳畔,轻轻的道:“怎么了?不说话啦?你是在怨我恨我么?”轩天沉吟不答,心中一酸,难以辩驳。
过了一会,忽听得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洛昭君叹道:“午饭也罢,晚饭也罢,就听你的话了。”斜睨着秦觞,续道:“由我送去晚饭。”盈盈站起,命仆人收拾残羹剩饭,说道:“轩公子,沉默是一种美德……”伸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但在意中人面前一味的沉默,便是一种懦弱。”说罢唤来小鬟,撑一把油纸伞,缓缓走出屋子。
烟雨之中,洛谢梦沿着荷塘,踏过一条曲折的小堤,走进一座精美的亭台楼阁,扶在临窗的栏杆之上,不由得叹了一口长气。过了良久,忽听得脚步细碎,缓步走来的正是自己的夫人洛谢伊。
她走近身来,苦笑道:“寻你不到,果真人在这儿。”洛谢梦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知我者,莫过于谢伊也。”
溶溶月色之下,魏紫姚黄争艳,豆绿黑魁竞芳。洛谢伊微微一笑,轻声道:“谢梦,你我夫妻数十载,我不懂你,何人懂你?”洛谢梦伸臂搂住她,苦笑道:“我们的昭君,唉,为了救轩族那小子,居然敢独闯密室。”
洛谢伊身子一颤,一怔之下,便即惊道:“她疯了?”洛谢梦苦笑一声,叹道:“不然昭君岂会知道三爷收那小子为徒了?”
洛谢伊“啊”的一声惊叫,想起适才洛昭君身披的罗衫上沾满鲜血,方才恍然大悟,不禁哑然失笑。洛谢梦摇了摇头,沉吟道:“昭君认定的事,任谁都强迫不来。”顿了一顿,皱眉道:“我念着有族规的约束,故意让那小子窃听我和昭君的谈话,只盼他能知难而退。”
洛谢伊见他愁眉深锁,神情委顿,心中一凛,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劝道:“尽人事以听天命。”洛谢梦怅然道:“谢伊,有时候我真的好怕……”说到这里,胸口一酸,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洛谢伊一听之下,心神一乱,她从来没有听洛谢梦说出颓废的言语,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过了良久,只听得洛谢梦苦笑道:“昭君这一代,确然没有可塑之才,不怪昭君看不上他们……”抬头仰望漆黑的天际,“……不过我族危矣。”语音中满含凄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