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槐声动也不动,看着窗外的人影,眼色冷淡:“她自己爱淋雨,让她淋着。”
邱爱珍拿他没办法:“我刚看到你在外面跟人小女生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威胁人家了?”
席槐声没说话,心底有些自嘲。
邱爱珍怕事情闹大,说:“她得罪了你,你大不了把人开了。怎么还专程把人叫过来?是怕你爸不知道你在外面胡来?这是你爸今天不在家,要是看到你这么欺负公司女职员,以后这家门,你也别想进了。”
席槐声事无所谓,说:“她不是公司的。”
“不是公司的?”邱爱珍也透着玻璃窗往外看去,雨水渗着夜色,她看不清雨中女生的模样,不知席槐声究竟是闹哪出,便喊家里的阿姨,要阿姨先把外面的人叫进来,有什么事私下解决,别闹得人尽皆知。家里阿姨闻声便过来,还没走到门口,席槐声已经接了邱爱珍手里的伞,径直往屋外去了。
霍安桐在雨里站得有些麻木,见席槐声撑伞出来,他穿着浅灰色线衣,同色系休闲长裤,好整以暇又居高临下,一步步向她走近的姿态,像极了上流阶级的人勉强向下层阶级施以侧目。
她心里有些微煎熬,等他终于在她跟前站定,雨珠顺着他手里的黑伞伞骨滴到她脸上,瞬间匿迹于雨中,霍安桐伸手抹了把脸,抬头看他:“我站够俩小时了吧?”
他没有为她遮雨的意思,与她隔了段距离站着,没应答,只气定神闲地看她。
她又问:“你满意了么?”
他这才说话,笑了声,反问她:“你觉得呢?我满意了么?”
“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她说,“如果我做过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麻烦你告诉我,我向你道歉。”
她一句话又成功让他心里不舒服起来,席槐声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她睫毛上挂着雨水,样子狼狈,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好受些,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酸苦,他讥讽:“你做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霍安桐几乎要被他气笑,她做过什么,她自己当然清楚得很,可就是因为清清楚楚,才觉得他过分又狭隘,他对她做过的事,可远远比得上她曾说过的那些狠话。她跟他,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贵,早就两清了。她尽量不带情绪,问他:“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说说看。”
她冷冷静静的语气愈发让他心口发堵,席槐声瞧着她被雨水淋透的可怜样,与他伞下的悠然自得完全两种境地,说:“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
霍安桐背脊笔直,仰着脸:“我会认真考虑。”
“呵!”他讥笑出声,刚要出言挖苦,突然有人喊他名字,夹杂在雨声里,依旧盖不住声线里的骄纵气,他听出是司徒璇的声音,循声看去,不远处是打着伞的两人,一高一矮,他看不清鹿淮和司徒璇的表情,但想想也知道,这下雨天,鹿淮准是被司徒璇硬拽来的。
席槐声收回目光,低头看向霍安桐,冷冷一句驱赶令;“你走吧,我来客人了。”
司徒璇有些不爽,她远远看到席槐声站在外头,喊他,他竟不应声,这让她在鹿淮面前失了面子,她不满:“席槐声不知道在搞什么,跟他站一起的女生是谁啊?怎么不打伞?”
鹿淮没应话,目光落在淋着雨的女生身上,那背影
司徒璇一边往前走,一边嘟囔:“席槐声肯定又在外面惹了祸,被人找上门了。”
鹿淮没心思听司徒璇说话,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待他走近,席槐声跟前淋着雨的女生转过了身似是要走,他对上她目光,心底的那丝预感瞬间化为一股怒火,慢慢地就要烧上来。
霍安桐也是一怔,看到鹿淮的那一刻,她脚步顿在原处,一时大脑空白,只愣愣看他,纵使隔着一小段距离和淅淅沥沥的雨,她也看得出鹿淮脸色不太好。
席槐声没在意霍安桐的怯步,见鹿淮和司徒璇走近,他跟他们打了招呼,司徒璇说:“你又玩什么把戏?”
席槐声敷衍地笑了下:“进去说。”
司徒璇没兴趣管席槐声的那些破事,她对别人的私事丝毫没有探知欲,甚至懒得看一眼那淋着雨的女生,正要跟席槐声进屋,余光注意到鹿淮竟停步在女生跟前。她诧异,侧目去看,喊了他一声:“鹿淮。”
他像是没听见似的,将伞举过女生头顶,为她遮了雨。司徒璇皱了眉,旁边席槐声也僵住脚步,他朝那伞下的两人看去,这才注意到霍安桐跟鹿淮之间的气场有些不对劲——不像陌生人。
霍安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鹿淮,莫名不知自处,她脸上全是雨水,抹了抹湿贴在额头的刘海,她抬头冲他挤出个笑容:“好巧。”
鹿淮将伞柄递给她,
“拿着。”他声音平稳。
霍安桐听话地接过伞柄,努力把伞举高,也为鹿淮遮雨。
他全然没有在乎席槐声和司徒璇的惊讶目光,将身上外套脱下,动作仔细地为霍安桐披好,将她整个人罩在衣服下,这才从她手里重新接回伞,说:“回家。”
他轻揽着她肩要带她走,霍安桐能感受到他风平浪静外表下的隐怒,将身上他的外衣裹紧,正要跟他回去,背后席槐声声音响起,喊住他:“鹿淮!”
鹿淮停了下,回头看了眼席槐声:“现在不走,我怕我的拳头忍不住。”
席槐声恍然:“你们认识?”
鹿淮定定看他,面无表情:“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司徒璇脸色比鹿淮还要难看,盯着霍安桐一言不发,旁边席槐声也哑口失言。鹿淮没多做停留,带霍安桐离开,直至走出好远,席槐声才回魂,司徒璇看向他:“那人是谁?”
席槐声敷衍:“朋友。”说着转身回屋,司徒璇跟在他身后,全然不信:“我看不像。”
霍安桐一路都没敢跟鹿淮说话,直至坐上车,她才不好意思说:“座位要被我弄脏了。”
他看她浑身湿答答的惨样,俯身过去,为她将安全带系好,没说话,安静地将车开了出去。
两人沉默半路,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跟席槐声认识?”
“认识好多年了。”他说。顿了下,问她:“你呢?跟他怎么认识的?”
她低了低头,说:“前男女。”
鹿淮打方向盘转了个弯,没多余表情,说:“你为什么会在那儿淋雨?”
霍安桐不想瞒他,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道:“席槐声是《尖叫周六夜》的投资人,说要换掉导演组。”
“你去求他?”
“嗯。”
他静了片刻,又问:“你们公司知道你跟席槐声认识?”
“不知道。”她说,“公司以为我跟成威关系好,让我托成威找关系,去跟席槐声说情。”
“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她咬了咬唇,说:“怕麻烦你。”
他没说话,霍安桐怕他生气,努力笑了笑,说:“早知道你跟席槐声认识,应该早点跟你说的。早告诉你,今天就不会淋雨了。”
鹿淮语气不善:“你们公司没人了?让你出来求人。”
霍安桐轻声叹气:“我得罪了公司骨干。想着帮公司挽回这个项目,在公司的生存环境能好些。”
“不能辞职么?”他说,“如果怕重新找工作辛苦,我可以帮你解决。”
“不。”霍安桐摇摇头,“辞职就代表我认输了。就算辞职,也要等小刚哥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跟我道完歉再辞。”
她倔起来跟他不相上下,鹿淮不再多说。
霍安桐老想起跟鹿淮一起来找席槐声的那个女孩儿,尝试问他:“刚才你旁边的那个,是谁呀?”
他声音静缓:“你不需要认识她。”
她微愣,“哦”了声。
鹿淮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不需要认识。”
她心悄悄一动,却又不敢向他求证,只点头:“知道了。”
鹿淮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又重新问她:“席槐声是大学那个?”
霍安桐缓了下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说:“嗯。只谈过这一个。”
他不再多问,她便不再多说,偷偷侧目看他,见他目光沉静,稳稳看着前方路况,她又收回视线,轻轻舒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