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槐声长到27岁,做过许多错误的决定。
比如周岁时抓周,他蹒跚越过笔墨纸砚、算盘金钱,缓慢爬到他妈随手放着的口红面前,从此给他爹留下一个不务正业的既定印象。
比如念幼儿园时抢了司徒璇的洋娃娃,转头就送给了班里眼睛最大的小女孩,被他爹拎到哭着鼻子的司徒璇面前狠狠胖揍一顿。
比如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偷了他爹的车钥匙,带着鹿缜爬上他爹的爱车,威风凌凌驶出车库,亲手毁了他爹的心头好不说,还差点为他跟鹿缜十二岁的年轻生命画上句号。
比如高考完那年,他跟他爹负气,执意不去他爹早给他选好的国外大学,在国内随便挑了所学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报道了。
又比如,大二那年初夏,他心大且自以为是地应下了跟大学室友之间的赌约——追到班上最没有恋爱需求的霍安桐。
他那时想,哪个初入大学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会没有恋爱需求?霍安桐只不过是表面上端着罢了,他出马勾一勾手指,岂有拿不下的道理?
如果他知道追霍安桐对他今后的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哪怕是背上“怂”的骂名,也断不会去淌霍安桐这趟浑水。
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刚追霍安桐那会儿,偶然见她对着学校里粉丝为鹿淮挂的巨幅海报墙发愣,他以为她也是鹿淮粉丝,腆着脸问她想不想要鹿淮的签名,本想秀一把他跟鹿淮的朋友情,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句冰冷的“不想”。原来她只是单纯地在发呆,他当时这样想。
霍安桐答应跟他交往的那天,他信誓旦旦:“小爷不在乎你心里有白月光初恋,当了我的女朋友,别说白月光,就是天神下凡,也挤不进你心里。”
后来他要到两张鹿淮演唱会门票,一票难求的vip座,炫耀般拿去霍安桐面前,她看也不看:“不去,那天有课。”
至此,他发现认识鹿淮这件事,在他跟霍安桐的关系上丝毫起不到助力作用,索性提也未提他跟鹿淮是朋友一事。
再后来再后来,怎么霍安桐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就成了鹿淮呢?
席槐声想不通,明明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两个人,明明该走两条平行线的人,怎么就?
他想不通这件事,又或者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一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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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席槐声的心情郁涩,霍安桐就神清气爽得多。
她一早就看到公司群里最新通知,导演组保住了。为此,老板特地在群里发了群红包庆祝,还点名@了王小刚,开玩笑提醒他别忘了道歉的事。
王小刚没办法,只好在会上面无表情心不甘情不愿地喊霍安桐姑奶奶,道完歉后又给她私发了一万块钱的道歉红包。霍安桐总算出了口气,下班请全公司一起吃了顿火锅。
大家热热闹闹吃完火锅便各自散去,霍安桐坐公交回家,王茵给她发信息,先是祝贺她今天好好扬眉吐气了一把,接着又提醒她,她这次是真的彻彻底底得罪上王小刚了,就算现在老板对她满意,可老板毕竟是看公司利益,不会真正插手底下员工的私人关系网,以后在公司的路可能不会好走。
霍安桐心下有数,以后低调做事便是。王小刚在背后那样毁她名誉,她必须好好扳回一局,让他吃一次大亏,不然不就等同于告诉所有人她是软柿子了?她虽不是多有骨气的人,可除了鹿淮,她还真没在谁面前软弱过。
回到家中,俞丽桦新学的甜点刚出烤箱,忙喊她过来试吃。霍安桐走过去尝了一块,手机突然进来消息,她打开一看,群里有新的工作变动,不自觉皱了眉。
俞丽桦见状问她:“出什么事了?”
“没有。”霍安桐说,“公司让我跟之前的商务导演对调一下工种。以后我去对接商务。”
“为什么突然让你去对接商务?”俞丽桦问。
霍安桐猜想可能是席槐声的原因,但又不确定,摇摇头,说:“不知道。”
俞丽桦默了默,又问她:“火火,你是不是在公司人缘不好?”
霍安桐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联想到这方面,刚要否认,突然想到自己最近跟小刚哥的冲突,话到嘴边打了个盹,改口道:“就那样吧。”
俞丽桦:“有玩得好的同事么?”
霍安桐脑海里浮现出王茵的名字,说:“有一个,出差一起住的室友。”
见霍安桐似乎挺喜欢吃她新学的甜点,俞丽桦又拿了一块给她,说:“找个时间,把你出差一起住的室友请到家里来吃个饭吧,巩固巩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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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组成功被保住,连续几天头脑风暴,总算将下期的录制台本推演出来,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坐高铁前往h市准备录制。
正式录制前是三轮彩排,三轮彩排前是全工种录前技术会。所有人满满当当占据了一整间场馆会议室,等录前技术会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多钟。
霍安桐一天舟车劳顿,刚到h市,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刚把行李箱丢在入住酒店,立马就跟着大部队来参加录前技术会,此刻已打了好几个哈欠,以为终于可以回酒店休息,集团对外商务小领导紧急通知她,说是投资人金主爸爸临时放话,本期节目必须要有他们公司产品的深度植入,需要相关商务导演连夜赶到s市,去投资人公司走一趟。
霍安桐把情况上报给魏导,魏导稍一沉吟,最后拍版:“你去吧,自己订个票,回头找制片报销。到那儿以后,赶紧出个深度植入方案。”
霍安桐没办法,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买不到车票不说,就算立马出发,到s市也几乎快到凌晨。
她不知道是席槐声在故意刁难,还是他们公司正常的工作作息、节奏就是如此,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想解决方式。
王茵给她出主意:“只能打、黑车了,路上记得随时给我发定位。一有不对劲,立马110。”
正头疼,鹿淮电话打了进来,霍安桐与王茵挥手作别,看导演组坐上回酒店的考斯特,她站在录制场馆门外,接通鹿淮电话。
“你现在方便么?我来找你。”他开口第一句便直奔主题,利索又简洁。
霍安桐这才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前,俞丽桦塞给她一小罐新做的甜点,说鹿淮也在h市,让她有时间把甜点带给鹿淮,说是自她学会做甜点以来,鹿淮还没尝过她的手艺。霍安桐如实道:“俞阿姨的甜点在我行李箱里呢,我现在赶着回s市一趟。”
鹿淮问:“什么甜点?”
“你不是为甜点才给我打电话的?”霍安桐说,“今天早上出门前,俞阿姨给了我一罐她做的甜点,让我有空带给你。”
那边似乎笑了下,说:“今天收工早,想带你去吃东西。”
霍安桐感到遗憾,本来可以蹭一顿美味佳肴,现在全泡汤了。问:“这顿饭我今天是吃不上了,能申请下次补回来么?”
他不置可否,问她:“你不是今天早上才过来么?现在又要赶回去?”
“对呀。”霍安桐语气略略带上抱怨,“临时通知我的,现在票都买不到。”
他声音沉稳:“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接你。”
霍安桐讶异:“你是要送我回s市吗?不会耽误你拍戏吗?”
他简单两字盖过:“不会。”
霍安桐不磨蹭,立马将定位发给鹿淮,在场馆等他的时间,她用手机编辑了一个简单的商务植入方案文档。好在综艺节目录影棚和影视基地相隔距离不算远,她没等多长时间。霍安桐老远就认出鹿淮的车,朝他挥挥手,等车在路边靠停,她打开车门坐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他:“你经纪人怎么没跟着你?”
鹿淮没回答她的问题,说:“怎么突然要回s市?”
“去冠名商公司看看,要想深度植入方案,比较急。”霍安桐说,从手机历史信息里翻出冠名商公司地址,报给鹿淮听。鹿淮听后没什么表情,稳稳当当将车驶出,说:“是去见席槐声?”
“不知道是不是去见他。”霍安桐说,“跟我联系的人没说是去见谁。”
鹿淮没说话,霍安桐笑了笑,他问她:“笑什么?”
“觉得神奇。”霍安桐看了他一眼,“这世界真小,没想到你跟席槐声竟然认识。”
他目视前方,没什么特殊表情,整个人有种清冷的安静感。霍安桐见车经过自己这次入住的酒店,说:“鹿淮,能靠边停一下吗?我想去给你拿俞阿姨做的甜点。”
他依了她,将车沿边停下,霍安桐怕耽误时间,火急火燎地下车,他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慢点。”
她心里浅浅微微地暖,关车门时对他笑:“我马上就下来。”扭头正要进酒店,突然见她们老板从酒店出来,老板也瞧见了她,老远就喊:“霍安桐,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你回s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