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空中繁星綴缀,万里无云。
本朝首都,凤阳。
城内水榭歌台密集之处,文人骚客纷纷登高远眺,把酒吟诗,一舒情怀。以往诗人对月,总不免生出对家乡的愁思或是境遇的嗟叹,而今日却是不同,由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都城凤阳,笼罩在一片喜庆祥和之中,并且新皇下诏,开设策论,殿考,招揽普天有才之士入京,以至于他们看见月亮,都觉得是喜庆的。
今日又逢本朝的六月十五河灯节,时至子夜城中仍是热闹非凡,商街上熙熙攘攘,只要是有点灯光的河水溪旁,就有放花灯的人群。携手许愿的情侣、兴奋欢叫的孩童,都纷纷点亮的荷花船,再将其推入溪流,自远处看,这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在皓月的映照下,就如同天女手中长长的银练,上面缀着点点萤火,蜿蜒而缥缈的,直到视线尽头。
而聚集在河边放灯的人群里,却有一个女子,只是静静的坐在岸边,双手托着腮,看着眼前一对情侣一边携手将炼化灯推入水中,一边你侬我侬的说着情话,嘴角不经意的流出一丝恬淡的笑意。
那女子穿着清淡素雅,一只皎白的玉钗将乌发简单的挽了个髻,既清新脱俗,又显出几分英气。
岸边人来人往,她坐在那里,像一个被忽视的局外人,她却偏偏沉浸其中,仿佛融在了景色里。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着石青色夹衫,身形矫健的青年走了过来,青年脸上挂着一副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严肃,快步穿过层层欢闹的人群,走到她身侧,蹲跪下来,低声道“公主,找到他的位置了。”
——这个女子,正是刚刚登基的新皇唯一的女儿,赵晏思,封号晏思公主。而来人则是晏思手下的侍卫统领,名叫孔辰。
晏思终于等到了这个消息,她立即站起身来,道“在哪里?”
孔辰也随之站起来,比起晏思的翘首企盼,孔辰倒显得不慌不忙,甚至有些犹豫“在……秦雨楼听戏……公主你真的要去么,你身份尊贵,想要见他一面或许有别的法子,我认为不应如此屈尊。”
孔辰虽然嘴上这么劝着,脚下却已经别无选择的迈开步子跟着晏思前往秦雨楼。
在京城的众多戏院中,秦雨楼只算是门户的一家,而近些日子这里却因为一个舞戏双绝的花旦而名满全城。
听闻这名花旦唱起戏来身姿婀娜,如同跳舞般柔软撩人,而她跳舞时又是情真意切,一步三回眸,就像唱戏般将人引到凄美的故事里,加上那姣好的容貌,细腻的声线,简直引得整个京城的贵族子弟都趋之若鹜,纷纷想一睹佳人的风采。
晏思和孔辰来到秦雨楼,竟正赶上传闻中的花旦上台,晏思远远的看了一眼,却走不到近处,因为整个大厅中除了前排为达官贵人设的雅座,后面早已人满为患,不过好在孔辰来前早已安排妥当,直接引晏思上了二楼,这里本不对外客开放,既清静,又能对楼下整个大堂一览无余。
晏思手肘支着栏杆看向戏台,只见那花旦佳人正唱得一句“官人待妾如珠似宝,奈何妾身命比纸薄”简直声如啼莺,哀婉凄绝,晏思亦是懂戏之人,不由得感叹道“她真是将戚氏女演活了,那种悲情,看着就像真真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孔辰却是一头雾水,懵懂的问道“这戏讲的是什么故事?”
晏思一边饶有兴趣的看戏,一边道“这戏叫‘南生阙’,讲的是前朝一个富家子弟宋生和廷尉府的婢女戚氏女相恋的故事,宋生不计较世俗的眼光执意求娶戚氏女,然而却因为宋家得罪了廷尉,廷尉从中阻挠,硬要纳戚氏女为妾,最后……“晏思嘴唇动了动,却话锋一转,又道”最后就不告诉你了,不知道结局看戏才有意思。”
晏思瞥眼看孔辰的反应,然而孔辰目光却是呆呆的,丝毫没有对这故事产生兴趣,所谓的结局也完全没有吊起他的胃口,只道“您不是来看未来的驸马的么,早些看完便随属下回去吧,出来太久恐怕会被宫里发现。”
一语惊醒梦中人,晏思赶紧扫眼向台下望去,却见前排的贵族富人们有的一边看戏一边喝酒吃菜,有的专注的看着台上,却是一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色相,一个个虽然穿金戴银,却是粗俗不堪,晏思只觉得越看越慌乱,难道自己将要嫁的,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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