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河灯节的热闹渐渐消散,路上行人渐疏,孔辰驾着马车,一路飞奔回皇宫。
虽说以皇帝对公主这唯一女儿的宠爱,是默许晏思出入宫禁的。但孔辰行事一向严肃谨慎,还是决定尽早赶回宫去,毕竟皇帝上面,还有方相的亲妹妹——太后方嫣然,她和晏思父女可没有那么亲,晚一刻回去,被太后抓住话柄的风险便大一分。
马车在皇宫西北的角门停了下来,几名侍卫镇守在宫门前,发现马车靠近,并没有立即上前盘问,只是齐齐的望了向这边,孔辰瞥了眼那一排人,跳下马,然后取了马凳躬身放在下车的地方,晏思一掀开车帘,孔辰便将一只手恭敬的递了上去,势要扶晏思下车。
晏思却吓了一跳,狐疑道“孔辰你这是做什么,我在南疆的时候马都骑得,来了京城下车都要扶了?”
孔辰此时背对着那排侍卫,压低声音道“这里是皇宫不比郡王府,公主威严不可侵犯,若是我都对公主目无尊卑,这些皇宫里的老人,就会更轻视公主了。”孔辰这话说的一本正经,体态亦是称得上卑躬屈膝,看来是要在这些禁卫面前把戏做足。
晏思轻咳了一声,把忍俊不禁的笑意憋了回去,既然孔辰要演戏,晏思便也玩心大起,当即端起公主范来,一个兰花指搭在孔辰的手上,挺胸昂首,以她可以控制的最慢的速度,摇曳生姿的,缓缓踏下马车。
孔辰只瞥了一眼,便不忍直视,急道“您这不是公主的威严,更像京城那些头牌舞女……”
晏思赶紧控制住摇晃的幅度。她本身容色清雅,在南疆做郡主时,手下管理着以孔辰为头领的护卫组织——千影卫,自有一番巾帼之气,可谓气质脱俗,然而当她特意找当公主的感觉,却画虎不成反类犬,搞得不伦不类。
二人行至侍卫面前,孔辰亮出令牌,侍卫们才意识到这个面孔陌生的女子原来是公主,都打起精神齐刷刷的向晏思行了礼,便放晏思入宫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凤鸣宫,一进殿内,一名约莫十六七岁,身材瘦,面相温和清丽的宫女匆忙迎了上来,乃是晏思的贴身侍女,修兰。修兰简单的一揖,急道“公主你总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修兰脸上表情迫不及待,可因为她声线天生细软,即使火烧眉毛,话说出来也是那般温柔无骨,着实教人无奈。
不过修兰从便跟着晏思,晏思对她的性子已然十分了解,知道定然有紧急的事态,应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修兰道“今晚上皇上再宫门外设宴,姚妃娘娘也一起去了,结果宴会到了一半,当着臣工和各地士子的面,姚妃忽然当场作呕,太医赶忙过去诊治,竟是喜脉!”
“真的?”晏思惊喜道。所谓的大事原来竟是大喜事,要知道皇帝多年来只有晏思这么一个女儿,一直没有其他子嗣。虽然登上帝位却无直系后辈可以继承大统,这是皇帝的痛处,亦是方相和方太后选择他作为扶植对象的一个原因。
“嗯!现在皇上和太后都在姚妃的月泉宫里,公主要不要也过去?”
“好,快帮我更衣,现在就去月泉宫。”晏思道。
层层宫銮都已熄了灯火,今夜只有月泉宫灯火通明,三人入殿后孔辰留在外殿等候,修兰随着晏思在宫女的指引下进了姚妃的寝宫。
一进寝宫,便见一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姚妃榻边的圆凳上,其人腰背笔直,神色精亮,正是当今圣上,詹宗皇帝。
皇帝还是南疆王的时候,治理一方兢兢业业,事无巨细都尽量处理妥帖,是个十分亲民的好王爷,所以皇帝不仅没有身宽富态之相,反倒行如风坐如钟,如同个入世道人一般。
另有一个四旬出头,体态性感丰腴的贵妇就坐在姚妃榻上,虽然时辰已经是大半夜了,贵妇穿着却仍十分隆重豪华,那一双手有四五只手指带着纤长的玳瑁指套,正托着姚妃的手似乎再亲切的叮嘱着什么,这人便是方太后,因为先帝早逝,以至于方氏未有老态便做了太后,不仅身体康健,甚至可以说风韵犹存。
晏思收敛心情,屈膝行礼,唤道“父皇,太后娘娘。”
皇帝一见女儿回来了,和颜笑道“晏儿起来吧,姚妃有喜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吧?”
“是。晏儿恭喜父皇。”晏思喜道,凑近姚妃床榻前,温然笑了笑“恭喜姚妃娘娘,娘娘现在好些了吧,身体可还有不适?”
榻上的丽人鬓发微乱,苍白的脸上却满是幸福和甜蜜,柔声道“谢谢晏儿关心,我没什么,只是害喜的症状来的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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