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个“误会”带过肖遖拒婚之事,又下了驱逐令,众人一时间不敢再言,又不甘退下,然而虽然常人不敢冒犯皇帝,方嗣业却是敢的,因为在他眼里,皇帝不过是自己扶上位的傀儡而已。
方嗣业面色阴沉的看着皇帝,谏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能仅以罚俸了断,还望陛下三思。”
方嗣业将“三思”二字压重,若是掌权的天子,就凭这胆敢威胁皇帝的态度就够满门抄斩了,可惜现下的皇帝毫无权势,皇帝若敢叫人拿下方嗣业,来的人恐怕直接先把皇帝拿下了,这皇宫中,不知有多少方相的人,肖遖拒婚之事,没准就是被他们偷听到的。
皇帝无奈,双臂震袖,道“好,你们不走,朕走。”说罢大步迈向门外,行至肖宗翰身侧,脚步未停,目不偏视,只道“镇西候随我来。”
肖宗翰依言跟随,二人一同离开了崇政宫。
二人离开崇政宫后没有另寻他宫,皇帝一边走着边与肖宗翰说些闲事,之后走到了御花园的莲塘中的湖心亭,这湖心亭内只有一方石桌四只石凳,四周都是水塘,十丈碧波,一览无余,除非藏在水下,否则决计无人可偷听,皇帝屏退了侍从,抬手邀肖宗翰与自己相对而坐。
肖宗翰恭敬地请皇帝先坐,随后自己坐了下来,面色却十分凝重。
方嗣业叛逆之心昭然若揭,皇帝心中亦是不安,但若是为君者都意志不坚,臣下又当如何自处,所以皇帝只当议论寻常政事般端坐凝神,道“看来方相一党十分反对这桩婚事,前日太后在月泉宫见到晏思,言语中亦是挑拨之意。”
肖宗翰对此嗤之以鼻,“太后后宫乱政,陛下应除之。”但这句话只是一时口快,转念一想方家的人怎能是想除去就能除去的,眼下联姻之事才最为紧要,又道“方太后和方相都盯上这桩婚事了,陛下可有什么对策。”
皇帝笑道“这桩婚事令方氏的人如此急迫,说明朕下对了棋,选对了人,爱卿果真堪当朕的助力。”思虑了片刻,接着道“对策朕是没有,眼下暂时顶住了群臣压力,唯有尽快安排公主与世子成婚,在他们还没有后招之前诏下礼成,以免横生枝节。”
肖宗翰应道“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却有些疑虑“刚方相说爱卿以军法惩罚了世子,不知伤势如何?”
皇帝如若无事的拆穿了关于肖遖悔过的谎言,既然皇帝不追究,肖宗翰亦是心照不宣,只道“并无大碍,三日便可行走如常。”
皇帝放心的点点头“五日后便是吉日,真便即可下诏赐婚公主予世子,五日后成婚。”
“是。”肖宗翰应道。
肖宗翰离开御花园,行至外宫宫门,却正撞见方嗣业从另一条路走来,方嗣业姿态冷定从容,仿若自己才是宫廷之主般面露倨傲。那群一同上谏的官员跟在他身后,或步履细碎或仗威跨步,宛若方嗣业的喽啰一般。
方嗣业发现前方的肖宗翰,回头使了个眼神,那群官员便不再跟随,越过宫门自行离去了。他独自走向肖宗翰,竟是放低了姿态,微笑着迎了上去。
毕竟肖宗翰的地位和势力,绝非刚才那些他手下的官员可比,并且肖宗翰是真正拥有兵权的人。所以比起皇帝的无权无势,肖宗翰才是最需忌惮之人。
然肖宗翰却懒得搭理,脚下未停,面无波澜,随意的道了句“方大人?”
方嗣业转过身来与肖宗翰并肩而行,搓了搓手,赞叹道“刚刚陛下离开崇政宫,只叫了侯爷一人跟随,可见在陛下心中地位之重,真是可喜可贺呀。”
肖宗翰正色道“忠心事主,陛下自然会看重。”
方嗣业目光中露出老道的狡黠,意味深长的提醒肖宗翰,“老夫看侯爷是过于迂腐了,以侯爷的实力,事谁,谁就是主。”
肖宗翰猛然转过头看着方嗣业,仿佛要用目光杀了对方,低喝道“丞相此言可是诛九族之罪,你再胡言乱语,我便上奏陛下。”
方嗣业丝毫不惧,他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在装傻,便不妨把话说的再露骨些“老夫的实力和陛下的实力,可谓霄壤之别,侯爷心里应当有数,你虽忠于陛下,陛下却未必不忌惮于你,日后陛下羽翼丰满,侯爷不怕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不如……”方嗣业沉吟片刻,观察着肖宗翰的表情变化“不如与我联手,将来这半壁的江山,就都是侯爷的。”
然而肖宗翰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发出一声冷笑“丞相好算计,刚刚还在陛下面前打压与我,现在又要与我联手?”
方嗣业笑道“官场与战场都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侯爷,以我方家之力,既可以助你更上一层楼,也可以……将肖家推入深渊。”
肖宗翰微不可觉得蹙了下眉头,最后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来,“我肖宗翰最不怕的,就是威胁。”说罢肖宗翰不再理会方嗣业,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方嗣业却放慢脚步,看着对方威风凛然的背影,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肖宗翰意志很坚定,威胁和利诱都未让其动摇,方嗣业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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