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昔抬眸望着明亮的殿宇内,粲然一笑对着自己的小宫女,眼底瞬间有丝恍惚,光影交错中,眼前浮现出一张清纯玉洁的娇憨笑脸,心口被针募然一扎,先是刺痛,而后是一阵麻痒。
小琶见他一脸愈加冷薄的脸色,心中冉起一丝落寞,几尺之外冷淡如青莲的浊世佳公子,那眉眼间的狷介令她兴不起一丝挣扎便坠入其中,时到如今,无论外界对他施了多少压迫,他依旧在坚守自己的誓言,早应该相信他,便如当初那句‘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沉湎在过往的欢愉,正与神思游离之际,对方冷不丁来了一句,“小琶,你来自何处?”
小琶一愕,瞬间清醒,脑海立马拉起警线,急忙垂下她直白的眸子,眼神不安,喏喏回答,“小的,是飞寒宫内膳房里烧火的丫头。”
而她这般的踌躇的模样遽然引得一贯清冷的太子一番薄怒,他盯着她的脑袋上两个花苞,低沉着声调,无形中散发着迫人的威势,“那夜本宫问你是谁派你来的,记得你回答的是高大人,可茗烟说过并未曾遣宫女来守夜,本宫早已疑心,再则方才本宫路遇飞寒宫的管事公公,无意问了你的身世,可——”对方却是目瞪口呆,半天答不上话。
他的眼神凌厉地仿佛一把利剑,眨眼睛便可刺入她的心房,逼得小琶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她豁然抬眸,眸底一片彷慌,欲要解释甚么,却不想到嘴的话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他疑心了,她真傻,那不过是胡乱编撰的谎言,见他不曾表露狐疑,便以为轻易地欺瞒过去,早知如此,她应该动用法术,圆满她的谎言。
虽然有丝窘迫与狼狈,却还是感到一阵欣悦。
这厢里小琶兀自懊丧,而对面的玄墨男子便岿然不动地默立于廊柱边,眼风犀利却静默不语,似乎等着她不打自招。
而事情并没有如自己所想那般,倒不是因为小丫头的负隅顽抗,而是她正揪着衣带是手,那窄袖无意中滑落,露出一接纤细的手腕,而最为诡异的是那细嫩光洁的手腕上竟出现一环的银红鳞甲,若我不仔细辨认,直当是一只红玉手镯,那是属于——
浑身似被电流贯身,倏然一怔,惊诧,喜悦,愤怒,纷至沓来,在她自乱阵脚的时候悄然逼近,眉梢微扬,耳根处染上了淡淡飞粉红,若是小琶留个神,便能窥见此时的陈昔,那隐忍的思念与狂喜,连一如来的清锐声色也因激动而失了真,单调的轻音,空灵飘渺,仿佛穿透了千年,传达出那种遗世的怆然“既然你一直在我身边,为何隐瞒,难道你便如此不信任我?”
刷。
小琶呆怔在地,微微张口,寻觅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想被踩中了尾巴,立马狡辩否认,“不是,你认错人了,小的——。”
她窘迫地想要找个理由搪塞他,可对方耐不住,一把制住她毫无防备的娇躯,在她愕然抬眸的时候,猛地含住了她那张喜欢骗人的小嘴,突袭致胜的一招瞬间将她的谎言尽数堵回了咽喉,这一次他不如以往的温柔,担惊压抑中捱过的那一月比几世还有漫长,而这个小骗子却是没心没肺地待在一旁视自己的煎熬于不顾,真是狠心的妖精!
如此来,他的动作激烈狂肆,紧箍着她的腰肢,贴上她特有的冰冷,轻巧的舌尖倏然滑入她的口内,细细舔拭着她光洁的贝齿,缓缓带动她承受自己的全部炽烈。
这注定是一场浩荡靡丽的纠缠,也许是心绪拂乱,小琶忽闪着眼睫,下颔一阵酸痛,幽幽委屈间却不愿打破这般旖旎的气氛,四片唇绞合在一块儿,鼻息交错凌乱,仿佛草原上无边无际的情火,瞬息间掐灭理智,意乱情迷中不由掩上双眸,双手缓缓搂住对方的臂膀,主动迎了上去,勾动天雷与地火。
甚么也不去辩解,甚么也不想多说,只愿如红尘中的红男绿女般缠眷痴情,抵死缠绵。
火焰渐渐转移到她的耳垂,那粒饱满圆润的樱珠勾人**,薄唇含了上去,轻咬慢噬,忽而停下,双臂收紧那纤细的腰肢,附耳轻语,“你打算就这样给我麽?”
已是娇喘吁吁,娇躯战栗的小琶星眸半开,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对他的突然停歇有些失望,待听懂他的意思之后,募地一阵脸红心跳,折指施了个法,变回原貌,双腿热情地缠上他的乍腰,栖身在他的身上,宛如一株夫妻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死不休。她调起丹唇浅啄着他的脖颈,鼻翼煽动出慑人的幽香,如夜樱般醉人。
“夜向——晚庭处,请君——肆意怜。”
陈昔听着咬着自己耳朵,吃吃娇笑的小妖精,眉尖紧蹙,将她紧紧贴着自己,让那处娇柔感受自己的炽烈的勃发,小妖精顿时捂脸娇羞,踢腾耍娇,欲要跳下然身体却出卖了她,那细细的幽泉沁湿了裙幅,诉说着痴绵。
陈昔黑眸幽邃,好似独自行走在夜色中的狼王,望着怀里的小兽,那浓郁的芳情须臾便要涨破了心房,大步流星地入了殿内,推上门扇,刹那间便响起了衣衫撕裂的声响。。。。。
内殿点着一盏落地灯,渲染了一室的春意,床帏深处那沉溺于欢乐中的男人款摆着腰身,定定地望住身下妖娆的女子,眸底燃着两簇火苗,急速颤抖的床梁忽而一停,一声难过的啜泣中,他缓缓压上那绵软的娇躯,继而发出喑哑的低笑,“携手揽腕入罗苇,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做了那么多回,你还是如此的磨人。”
这艳词惹得小琶通体红透,像煮熟的虾子弓起了身,退撵着他的不依不饶,踢腾着小腿,谁知被对方轻意捉住脚踝,向两侧一张,小琶羞怯地要并拢,兀自不敌他的强悍,一番角逐之下玉关刹那间便失守,那紧咬着的红唇溢出一声惊呼,渐渐地随着床幔的抖动,带起一阵蚀骨**的呻吟,逐渐高亢,最终凝成一段快慰的娇哼,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输家,无论她又多么不满多么痛恨,而他总有变法令她缴械投降,交付一切。
正如一位诗人曾写过一对痴男怨女忽而遇上,擦出绚丽的火苗,‘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暗自延伸出一段缠绵悱恻,之后郎情妾意成就一番美事,‘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大抵红尘中的情事终归逃不出这缠绵艳事。
欢愉过后,与前世一样,他喜欢看着她香汗淋漓的模样,伸出食指在那绵软起伏的玉润香肌处,流连忘返,回味着方才那种清兰蕊馥的滋味。
自十岁那场大雪过后,病入膏肓之际,他混沌的灵海募然间会浮现一位坐在杏花树梢的娇美少女,当病愈之后,睡梦中便时不时地出现那位少女对着自己时而骄横,时而耍媚,时而却是莫名哀伤的画面,这些接踵而来的记忆渐渐积淀,好似一只魔魅植入了他的心魂,只不过无论开头如何曼妙,最后收局却是惨淡。
混沌的天地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绝艳的女子,她发顶上的红绸纱迎着肆虐的风沙翻飞张扬,天地凄绝,一声震天彻底的雷鸣声中,她那殷红如血般的娇唇猛地一张,虚空中跌落一颗鲜红的心脏,叮。
那颗心滚落红尘,便化为一粒碧澄晶莹的珠子,好似天神落下的一粒泪珠,还记得那梨花带雨的脸容,不曾忘那字字泣血般的立誓,“那些伤过我,害过我的人,我如月池绝不放过!”
她伤心地望了自己最后一眼,万丈红芒中,她惑人的眉眼渐渐淡去,火红的裙裾渐渐化为齑粉。。。。。
当她最后一句话传入自己的耳中之时,徒留漫天绯红的樱花。
“你也不例外。”
梦醒之后,撕心裂肺的情感顿如黄河决堤般宣泄而来,那时候他仍是少不更事,却已然尝到了世间最为倦哭的滋味,那无法磨灭的音容笑貌,久而久之,似乎在他的心房处扎下了根,刻骨铭心般的痛,稍一动念,便拉扯得他肝肠寸断。
不知何时,学会用酒来宽慰自己,封闭自己的全部感知,一味沉沦于那重重魔域中,不可自拔。
陈昔睁开一丝眼,轻轻捋了捋她披泄了满背的发丝,嗅着那坠人神魂的冷魅气息,意犹未尽地低吟着,“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那浅睡的女子轻哼一声,为了掩饰着羞赧,团着被子侧转了身子。“真凉。”他低叹一声,转而搂过背对自己耍娇的小妖精,伸手揉着她的胸口,**过后特殊的磁沉声线,含着酒一般的甘醇,浓而不腻,勾引着人不断汲取。
小妖精睁开眼,浓艳的丰唇缓缓上扬,将胸口处作怪的大手轻轻抽出来,眼梢微翘,豁然张口咬了下去,小嘴一鼓一鼓竟是吸起了他的血。
蝎子最喜欢蛰人,虽然美艳却比罂粟还要致命,陈昔脸色苍白,鼻尖沁出冷汗,分明很痛苦,而那上扬的唇角却是那般的流畅自如,片息之后,对方松开了口,倏然压上他,明媚的双眼直盯盯地望住他,眼梢冷冷,似乎极力寻找着甚么。
身下的男人,清俊的脸在幽黄的灯光中幻化得迷迭生绮,久而久之她那冷峭的眉梢,渐渐柔和,眼底一片温情。她呆了片刻,轻嘲一笑,有无奈,有自嘲,纤长的手指勾起他胸前汗湿的发丝,低下眉眼,红唇落在对方的喉结上,轻浅啄吻,带起几声娇腻之声。
玉手游曳着他莹润的胸口,抬起双眸睨着上方正瞌眼沉迷的脸容,她娇软下身子如春水般瘫软在他身上,偏头贴在他的心口,默默聆听着他沉稳澎湃的心跳,安详地合上眼帘,低喃着,“若我死了,你要陪我一起,这般我了无牵挂,而你再也不欠我甚么。”
“我都依你。”
天晴气朗,秋风和畅,这里乃是天之涯——蜉蝣谷,通往鬼蜮魔界的通道,层林尽染中飘荡着一抹蹁跹蝶影,比枫叶更为鲜艳,比烈火更为浓烈,秋容今日亦是一身降红袍琚,他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他这一身浓彩触及那抹恣意张扬的红衣,竟也逊色几分。
“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不过你的期限要到了,你舍得么?”
红衣女子站在山崖之上,悄然回首,斜飞入鬓的眉梢微微一扬,笑意深浓,颔首道,“如今我的心愿已然达成,我不想就那么死,可我亦不想要他的命。我记得你说过,你能成就我,我信了,这便来了起初约好的地方。”
秋容意味深长地睨着她的艳绝的脸容,倏忽间人已行至眼前,不由分说地抬手一抹她的眉心,沉凝着脸探究地望了一会儿,了然一笑,“是时候了。”
小琶顿觉眉心一阵灼烫,伸手覆在其上,好奇问,“我额头上有甚么?”
“此乃鬼族三指族徽,吾遍数流年,只为等此印记,。”
红袍男子笑容清浅,蛊惑人心的双眸微微闪过一丝亮光,双袖一展,刹那间隐形幻影。
鬼蜮终年无日月,虚无的上空悬浮着一粒半人高的明珠,散发出玄黄两色,是以一面明亮一面黑暗,好在那明珠会自动旋转,不然那永远沉沦在黑暗中的城镇是多么的悲催。
见小琶兴味地盯着那粒明珠使劲看个不停,直恨不得上去摘下供自己赏玩,秋容轻敛衣袖,同她一起欣赏着明珠,淡笑开口,“这劫尘珠乃九世神佛创炼的阴阳之珠,万年前,佛魔两界发生一场纷争,邙烟山河,烽烟肆虐,鬼王血罗刹与九世神佛于那场动荡中双双入灭,那粒阴阳珠无意中落入鬼族副将手中,遂被带回,被当时鬼君月夜罗置于鬼界,命名曰‘劫尘’,意指人间日月。”
小琶收回了目光,想到这样一颗珠子居然还能引出那样复杂的背景,委实要不起,讪讪一笑,“你让我来鬼界莫非,我与这鬼界还有甚渊源?”
“等入了鬼蜮城,你便会知道一切。”
阴风飕飕的街道,路过的都是一些面目丑恶,无腿无下巴的孤魂野鬼,小琶暗道:这鬼界凄清可怖,怎么说那些女鬼特意上人间物色那些美貌郎君,事出必有因,这鬼界着实抓不到几个面目端正的男鬼,倒是那些立在街坊处的女鬼或清丽,或娇媚,或典雅,千姿丽研,欲乱人眼。
待来到鬼蜮城外,小琶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壁立千丈的城楼,那城垛处行走着几个鬼将,她伸手揉着发酸的脖颈,无语地睨向身侧的秋容,“你们鬼界的建筑水平真真令人长了见识,可我方才忘记告知你一声,本小妖天生有恐高症,能造出这般天梯般的城堡,这设计者定是万年难遇的一朵奇葩。”
秋容望了眼那隐入虚空的尖尖殿宇,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饶有兴趣地一勾唇,“你猜对了,她却是万年难遇的一朵瑰丽妖花,我见过的众神众仙中唯属她最美丽,最聪慧。”
见他口中形容得那般美好欲红人眼的女子,小琶很像询问那朵奇葩究竟是哪家开出的,如此想,接着便脱口就问,“似你这般形容,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那个你眼中最美丽,最聪慧的女子是如何的美丽,如何的聪慧。”
他这次没接话,而是浮现出万年不变的淡笑,这人没事唇角总喜欢噙着一丝笑意,也不知究竟有何事能令他如此的欢乐,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笑得时候很惑人麽?小琶调目扫了四下角落里偷偷观望着这边的各种眼神,嫉妒,仰慕,思念,渴望,好似一条条虫子爬在脚心,冰冷恶寒瞬息令头皮一紧,她不由怒瞪了一眼秋容,这人不知收敛,委实祸害无穷。
而当事者却依旧云清风淡地置若罔闻,牵起小琶冰冷的手掌,朝城楼下走去,那用重重铁链封锁地深广城门,在他指尖处那簇青蓝冥火碰触之下,甚为惧怕般飞快地退避三舍,须臾间便消失殆尽,他收回法力,挥袖一震,爆发出一团光影,迅疾无匹地落于紧密无缝的城门处,刹那间,迸发出青色极光,极光过后,城门自内缓缓打开。
不是想象中那又深又窄的巷子,视野豁然开阔,遥远的荒芜之地,平地升出一座宏伟的城阙,绿带环城,红粉漫天,还未入城,扑鼻一阵幽香,问秋容这是何香?
“夜月罗。”
不如人间皇城的庄严恢宏,这里花雾迷城,妖华迷眼,俨然是一处浪漫昳丽的神秘花都,花影迷离间,小琶几番忖度,忽而嫣然一笑,“看来你口中那个最美丽聪慧的女子的确是令人出其不意。”
感觉到脸色又一道视线,循眼望去,对上那双璀璨的眉眼,她抹了抹干巴巴的笑容,有些不自在地瞥开了目光,呐呐道,“你要带我去哪?”
对方淡淡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原先握着她的手,径直向前走去,“这里,你应该熟悉。”
他一面说着,一面行到花都的外围,掩在宽袖下的手掌缓缓凝聚幽蓝旋风,手腕优雅地有拧一抬,那团光影在他眼前遽然形成两柄神刀,倏然飞出,左右劈开城外萦绕着的浓雾,隔出一丈来宽的通道,直通那扇镂花刻雕的玄铁大门。
小琶为他如此高深的法术惊骇了,瞪大着眼,窃窃嘀咕着,“如此本事平日里居然看不出分毫,可真能隐藏,可真是虚伪。”
“聪明的人从不须要自己动手。”虚伪的人耳朵尖,收到对方的不满,他无伤大雅地付之一笑,继而自顾自地走向前去,“花雾迷阵可令神佛置身梦中,穷困迷镜,小蝎子,这寂破刀只能抵挡须臾。”
小琶听了之后心中惶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目光紧紧盯着翩然飞扬的衣袂,暗自朝身后的城墙望去,土灰色的城墙,严峻雄伟,荒芜粗粝的碎石,一股莫名静寂,悄然蔓延。
“为何我们听不到城内的声音。”这是何种的诡异,令小琶不由压低了声音。
“有物、无人,有影、无声,因为这是鬼界。”秋容打开了城门,入目一片团花簇锦,红粉蓝紫纷络不绝。
他惬意地勾起笑纹,忽而身子一侧,朝方要跨入城门的红衣女子躬身迎道,“厉姬,恭迎回归王城。”
小琶突遭惊雷,吓得都不知如何迈腿,呆怔了良久才生生接受了这个礼,放下脚,移步来到那对自己作揖打千的男人面前,眉眼遽然冷邃,银牙紧咬,“你——胡说甚么?”
她心底瞬间飞奔过一群野兽,不会是让自己去冒名顶替甚么公主吧?如此想来,她的那双明媚的眼睛愈加危险地眯上,折射出逼人的电光,“你一直在诓骗我。”